玄慈大师被赵若歆说得面红耳赤,看着小姑娘离去的背影,他蓦然喊道:“晋武仁皇后!”
赵若歆回过身:“您是在叫我?”
“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玄慈大师说,“这是老衲从你二人命数中窥见的谶言,是老天给你二人的批语。你执意助纣为虐,就不怕再次踏上红颜早逝、阴阳两隔的旧途吗?”
“哦,原来我在您的臆梦里还是个早逝的。”赵若歆说,“我只知道,我既豢养了下山的猛虎,我就不会再让它去伤人。”
见着玄慈面色稍缓,赵若歆话锋一转,又说道:“当然,我也绝不会让我养的虎,束手束脚地被人所伤。”
她推开禅房的门,走了出去。
“来不及了!”玄慈大师跟在她的后面大喊,“佛子流言早已传播开去,身处邓州炼狱的绝望百姓,定然已将太守府团团围住,想要饮啖煜王的血肉来换取己身活命。”
赵若歆回头,粲然一笑。
“乌合之众,从来都不是楚韶曜的对手。包括大师你。”
第125章 1更
有关邓州的谣言在京畿越传越烈。
基本分为两种, 一种说煜王真得是救苦救难的佛子菩萨转世,在他的率领下,邓州已经渐次转好、转危为安了, 成为极乐净土更是指日可待,不久就会恢复繁荣富庶。
一种说煜王真得是地府里面的恶鬼虬龙转世,他杀人如麻、残暴不仁,让本不安逸的邓州更加雪上加霜,彻底变成黑暗阴森的空荡炼狱。据说邓州数城的街头,如今都看不到一个活影,因为人全都被煜王给杀光了。不仅如此,煜王连尸体也不放过, 他不止杀人,还烧尸。每天至少要烧烬上万民众的尸体, 烧出来的尸灰用来填埋决了堤的湘河大坝。
但不管邓州消息传得是多么恶劣, 京畿百姓也还是无暇细顾。因为, 他们本身也开始恐慌起来。
码头染上大脖症的几名工匠悄无声息地病死了。
他们的死初时没有引起京畿臣民的注意,可随后不久, 这些死去工匠的家人亲朋,也开始陆续患上了大脖症。
接着,又病死了。
大脖症又被称作是穷病,轻易是不会夺人性命的。可这次码头工人及其家属染上的大脖症,显然不是一般的穷病,它比以往的任何一种怪症都要迅猛得多。
后来一个大腹便便的富商员外, 也染上大脖症病死了。
这员外乃是码头粮店的东家,油腻肥厚的下巴足有五层,大肚比怀胎十月的孕妇还要浑圆饱满,他吸收了无数的民脂民膏, 怎么也不该患上底层百姓才会患上的穷病才是。
陆续的,员外的亲朋也病倒了不少。
京畿里这才有智慧老者惊呼:“这,莫不是会传人的恶疫吧?”
一旦被提醒了恶疫两字,事情就开始变得明朗起来。
最开始患大脖症病死的那几名工人,都是被永郡王雇佣着去过邓州的水手船夫。再瞧瞧被永郡王接到京畿的那些个邓州名儒巨商,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悄悄派人去一打听,原来这段时间里,这些名儒巨商家里陆陆续续地也有人病死,只是秘而不发、不敢声张罢了。
大脖症,竟然就是邓州的恶疫。
那帮富裕的邓州人,在坐着轮船逃到京畿逃命的时候,把疫神娘娘也一道用轮船请过来了!
京畿百姓茫然自顾,人人都感到惶恐和愤怒。
这时有人说:“好像濮六姑娘更甚一筹,已经抢先一步有了身孕。就待母以子贵、奉子成婚地嫁进永郡王府当王妃了。”
京畿百姓愤怒唾骂:“滚,我们不要邓州系的太子妃!不要邓州人做我们的皇后娘娘!”
濮诚大学士在京畿新置的宅子,被愤怒的京畿百姓砸毁。阔气鲜亮的铁栗木大门被泼了污浊的粪水,臭气熏天。
后来有人出来澄清,说是濮家来京的所有人里,全部都身体康健没有一人染上恶疫。而且濮六姑娘腹里的胎儿,已经被芜绥来的太阳公主给药到命除了。综合起来,濮家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真真是顶顶冤枉的一家了,大家实在是找错了报复的对象。
于是,又有人同情起无辜失了贞洁与孩子的濮六姑娘来,开始义愤填膺地唾骂芜绥公主实在是心肠歹毒。我们连邓州系王妃都不能接受,还能接受你茹毛饮血的草原蛮夷当王妃吗?
喜欢太阳公主的人们又不干了。
他们列出太阳公主的各种优点,分析异域姑娘的美丽,概括混血孩子的健壮,逐条地和濮六姑娘的支持者们进行争吵,替太阳公主进行反击。
水,被搅得越来越浑。
渐渐的,重点被模糊,无人关注恶疫的事情,无人记得恶疫乃是永郡王亲自请回。只有乱葬岗上那时不时多出一具的大脖症尸体,在冷漠的提示着这座繁华富饶的京畿,风雨欲来。
可是纸,包不住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