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既然提到了三姐姐,就更该明白,我没理由帮你。彦文彦武只是庶子,父亲都不在乎,我又怎会在乎。”
“四姑娘,我不求彦文彦武这辈子能够大富大贵,只要他们平安康健。过去的事是我和月儿不对,可那些和彦文彦武没关系。他们这对双胞胎是你从小看大的,你也素来都疼爱他们。自打月儿那事以后,我便和彦文彦武说过,整个赵府唯有四姑娘你才是他们哥俩儿的亲人,让他们遇事只信你,只依靠你,将你当做亲姐姐,将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人都排开去。让他们听你的话,长大以后好好孝敬你。”
赵若歆无动于衷。
“四姑娘。”陈姨娘咬牙,终于磕头道:“只要您能护了彦文彦武,我便将您一直想知道的秘密告诉您,告诉您当年夫人的真正死因。”
“地上凉,姨娘起来说话。”赵若歆说,亲手给陈姨娘倒了杯暖茶。
深夜,赵鸿德匆匆从外面回来,赵若歆坐在前厅里等他。
“收拾好了吗?”赵鸿德问她,“收拾好了赶紧带你弟弟们走,我跟城门上已经打好招呼了。动作快点,等天亮了就不好走了。”
赵若歆坐着不动。
“你这丫头,磨蹭什么?”赵鸿德奇怪,随即恍然:“还想着你那过家家的善堂呢?为父跟你说,京畿不安全,你得早点走,那帮刁民百信你就别管了。为父已经安排好了,沿途有福临镖局最贵的镖师保护你,还有咱们府邸的护卫也都给你带上,陈侯那里我还借了两个老兵给你,保证你的安全。到了乡下,你也别光傻乎乎的住着。母亲的庄子还是太小了,见势不对,你就到煜王爷的皇庄里去,别害臊,反正煜王的那些产业以后都是你的,保命要紧。实在不行,你就到香山寺去。玄慈那老和尚有点本事在的,你这个准煜王妃去投奔他,他不敢不收留。你的那些弟弟,你到时能带就带,不能带你就不要管了。为父庶子多,大难之下当真夭折几个也不怕。总之到时你只管保你自己的命就好。”
“当年你也是这么舍弃自己嫡子的吗?贺君斐,妻儿骨肉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
“你!”赵鸿德悚然而惊,手中茶盏摔落在地。
赵若歆声音发冷:“我才知道,原来我还有个嫡亲哥哥。”
“他是你的嫡子,也是长子,已经八个月大,你给他取名叫彦斐,就那么没了。贺君斐,你不心痛么?”
“柔儿怀胎已经八个月,被逼得生生小产,她该有多疼。贺君斐,你怎么舍得?”
“你的发妻,你的嫡子,都没了。贺君斐,你杀死了自己的妻儿!”
“胡说!”赵鸿德眼睛充血,怒目圆睁。
赵若歆唇角讥诮。
“你胡说!”赵鸿德胸腔起伏,剧烈地喘着粗气:“柔儿是病逝,彦斐也是不小心小产才没能够来到这世上。该死的,你怎么会知道彦斐?陈茹这个贱人!我早该处置了她!”
“处置?陈姨娘替你生了三个孩子,你只想到了处置。贺君斐,你当真没有心。”
“我的心都给你娘!”赵鸿德大吼。
他勉力撑着桌案,身子摇摇欲坠,眼中的悲痛愤恨不似作伪,脱口而出的话语更是饱含深情和哀恸。
“除了柔儿,我谁也不爱,谁也不在乎。”
他捂住脸,呜呜咽咽的哭起来:“柔儿还那么年轻,就死了。彦斐流了以后,我跟她说了多少遍,让她不要再生,不要再生,可她不听,非要再生一个孩子。本来怀彦斐就伤了底子,等她再生下你,彻底就失了元气,跟着彦斐就一块儿去了,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
赵若歆无言,好一会儿才匪夷所思地问道:“你对柔儿是真心?”
“当然!”赵鸿德咆哮,“我游学途中认识的柔儿,我们一见倾心共同游历,和那私奔的司马相如不一样。我们是真真正正的少年夫妻举案齐眉!从我十四岁初见柔儿的那一面起,我就发誓,此生唯有柔儿一个妻子!”
“遇到你,虞柔也是真倒霉。”赵若歆说。
“柔儿是病逝,我有什么办法!”赵鸿德悲愤。
“当真只是病逝吗?”赵若歆冷笑,“明明是你赵府为了满门荣华,害死了虞氏嫡女!害死了柔儿和彦斐两条性命!”
“胡说!陈茹这个贱人,信口雌黄!你不要听她一个贱妾搬弄是非。”
“陈姨娘可没有搬弄是非。陈姨娘只是告诉我母亲死得蹊跷,告诉我本来可以有个嫡兄,毕竟她不过是个妾室,知道的也不多。只不过,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推断的出来,不是么?”
“柔儿是病逝,是病逝。”赵鸿德再也撑不住了,他蹲下身子,捂着头,喃喃的重复自语:“柔儿是病逝,彦斐是不小心流产,柔儿是病逝,彦斐是不小心流产,柔儿是病逝,彦斐是……”
“你在欺骗自己吗,父亲?”赵若歆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口中悲悯而愤恨:“您少年得志,鲜衣怒马,师从大儒,意气风流,怎么就变成了一个傀儡?”
“一个被绑在赵氏一族荣华上的傀儡!”
“听闻当年,您少年登科,本可高中状元。可先帝爱您容颜倜傥,又怜您年岁太轻,方才将您点为探花,更是亲自保媒,准了您和虞将军嫡女的亲事。您如此意气,翩翩少年郎,堂堂探花郎,居然就变成了一个可怜可恨的傀儡,全然为着赵氏一族而活。无论是老家的旁支远亲,还是隔壁大伯父家的堂兄堂弟,甚至于只是个姓赵的村里乡朋,您都对他们极尽培养维护。可您却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眼睁睁只能看着他们被你的亲身父亲害死,看着他们成为铺就你赵氏一族进阶的亡魂白骨。赵鸿德,你父亲,害死了你妻儿!”
“柔儿是病逝,彦斐是不小心流产,柔儿是病逝,彦斐是……”赵鸿德蹲在地上,抱着头喃喃自语。
“赵老太爷,你父亲,平日为人慈和,身为公公更不至于和高门儿媳过不去。结果他,却在自己已经卧病数年的情况下,突然摆起长辈架子,成天让自己怀胎八月的小儿媳到病床前侍疾立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