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不会,咱肿瘤有什么好急会诊的。”
“况且会诊也不是你啊,住院总会诊,要去也是郑风峤去。”
尤磊将信将疑,说:“那我接了?”
“嗯嗯嗯。”
众人一边嗑瓜子,一边支起耳朵。
尤磊接通电话,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只见他突然脸色一变,拉开椅子就往门外冲,桌子都被他撞歪了,瓜子壳洒了一地。
大伙面面相觑,搞不清状况。
郑风峤站起来,说:“我跟过去看看。”
颂雅飘过来,从后面抱住郑风峤脖子,挂在他背上,郑风峤脚步不停,追了出去。
平时也没见尤磊跑这么快过,等郑风峤追上他的时候,人都已经在急诊了。
急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个个神色焦急,郑风峤扫视一眼,觉出情况不对,急诊很少同时出现那么多小孩子。
给尤磊打电话的是急诊的一个年轻医生,正语速极快地给尤磊交待情况。
“她应该没有大问题,生命体征还比较平稳,估计是受了惊吓,我是想着急诊环境不好,闹哄哄的,人又杂,所以建议转到你们科去仔细检查,有你在也方便,或者转到产科去,刚好孩子也快生了吧?”
“好好,谢谢你,真的……”尤磊一个劲点头,有些语无伦次,“麻烦你了,我先去打电话,啊不对,我、我去看她。”
郑风峤走过去,把手搭在尤磊肩上,拍了拍,问:“没事吧?”。
尤磊冷静了一些,说:“没事,哥,我老婆幼儿园出了事,我先进去看看她,其他的待会儿再说。”
郑风峤点点头,目送他进了观察室,这才转过身了解情况。
急诊门口站了不少警察,看阵仗似乎不是平常小偷小摸什么的。
救护车一辆接一辆呜啦啦闪着灯来了又走,不断有担架急匆匆地抬进来,血滴滴答答掉了一路。
陆陆续续有神色焦急的男男女女赶来,被警察拦在外面,少数人愤怒地吼着什么想要强行往里闯,更多的人似乎还搞不清状况,只手足无措地伸着脖子望着急诊室的大厅。
郑风峤从嘈杂的背景音里分辨出几个词,什么“幼儿园”“砍人”“孩子”什么的。
尤磊从观察室出来后脸色好了很多,看郑风峤还在等他,有些抱歉地笑笑说:“哥,害你担心了。”
郑风峤说没事,示意尤磊看急诊室外的人,这会儿加上警察估计有百来号人,全都堆在门口。
尤磊脸立即沉下来,说:“今天早上有个疯子,在幼儿园门口砍人。”
“伤亡情况呢?”
“目前送过来的有十七八个,有几个大人伤得比较重,不过好在没有生命危险,还有五六个孩子,都是轻伤。”
郑风峤点点头,说:“你老婆怎样?”
“她没事,吓到了,待会儿我送她到产科去。这几天还得麻烦哥帮我盯一下我的病人。”
“你放心,完了请我吃顿四位数的自助餐不过分吧?”
尤磊这才挤出点笑意,骂了声不是人。
最后一辆救护车到了,车上送下来一个担架,黄色袋子很鲜艳,上面有星星点点的干涸的血迹,郑风峤和尤磊看见,对视一眼,尤磊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等在门口的医生匆匆迎上去,问了几句,摇摇头说:“送过来也没用,直接联系殡仪馆吧。”
救护车上的医生皱着眉头说:“可不是嘛,当场人就没了,非得让送医院。”
“谁让送的?这不是添乱嘛!”
“周围那些人呐!七嘴八舌的,又是哭又是下跪,我们只能先送过来,现场已经够乱了。”
“什么人?家属?”
“路人,说这个人是见义勇为,不能让他死。”
“身上几十刀,肠子都在外面,生命体征全部消失。更别说又等了一个多小时,等轻伤的重伤的都送完了才轮到他。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也不会放弃,可惜没有,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郑风峤和尤磊听完,不约而同地皱起眉。
颂雅极不适应血腥味,缩成了一小团,藏在郑风峤白大褂兜里。
郑风峤把手揣进兜里,好让颂雅窝在他手心。
回去的路上,颂雅从口袋里飘出来,蹲在郑风峤头上,问:“什么叫见义勇为?”
郑风峤想了想,说:“就是鼓起勇气做违背本能的事。”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为了正义,为了本心,为了让世界更好,或者为了别的什么吧。”
颂雅撑着下巴呆呆地想了一会儿,说:“我想不明白,人间真复杂。”
郑风峤说:“我也……暂时不明白。”
颂雅迷上手机后就很少掏记事板了,再加上郑风峤禁止她随便给人续命,记事板就越发显得鸡肋起来。
平常除了祝启星和离宿偶尔给她打打视频,也没什么人找她。
这天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记事板从中午就开始闪个不停。等颂雅发现的时候,祝启星已经给她发了几十条信息,打了十多通视频,还有其他一些平常都没人发言的群聊,消息突然堆了几百条,几乎每一条都提到她的名字。
上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颂雅年幼时在坟场偷放烟火,不小心把一片坟场差点炸上天的时候。
颂雅觉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友好地问了一句:“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你们好,请问你们的坟又被炸了吗?我发誓这次真的不是我。”
记事板又疯狂闪烁起来,最后干脆不闪了,一直亮着。
消息疯狂弹出来,颂雅还没来得及点开,祝启星的视频又拨过来了。
“雅雅!我的好大闺女,太给爹爹长脸了!”
“祝爹爹?你在说什么啊?”
“雅雅没看公告吗?我发给你。”
祝启星发来一条信息,颂雅点开一看,是一个什么影响指数榜单,她的名字排在第五。
“这是什么?”颂雅不明白。
“这个相当于咱们调度者的业绩榜单,这个是本月第一周的,咱们雅雅今天早上突然冲到了前五,把爹爹都吓一跳呢!”
“哇哈哈哈!我这么厉害我怎么不知道!这个有什么用?”
“你以前不是老和爹爹抱怨自己是个小末神嘛,以后可以凭借影响力指数评神称噢!”
“真的!”颂雅开心地飘起来,差点穿过天花板,“太好啦,你怎么不早说!我怎么得到这个……嗯……影响力指数?”
祝启星笑了笑,说:“凡人有句话叫‘无心插柳柳成荫’,凡事讲究机缘,偶尔也有巧合,最重要的是本心,记不得的。”
颂雅恍然大悟,说:“这么说大家都是升官都是靠运气。”说完瘫倒在沙发上,叹了口气说:“不想努力了。”
祝启星嘿嘿一笑,又说:“雅雅不用努力,有我和你离叔叔在呢,你就安心当个小末神就好。”
颂雅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记事板随着她的动作移动位置。
“可是我为什么突然排到第五?我明明什么也没做。”
“爹爹帮你看了,你的影响力是今天上午突然上涨的。”祝启星划拉了几下,发了本期榜单评定过程给颂雅。
“这个指数是根据每一个调度者引起的事件,这个事件影响的人和其后一系列事件,再加上一些其他指标综合计算的,比较复杂,大致就是影响的人越多指数越高,当然有正面影响就有负面影响,这些都是计算凭据。”
颂雅点开看了一眼就立即关上了,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她头晕:“不想看,爹爹念。”
“小懒鬼,”祝启星笑道:“你还记得你之前帮一只小狗换命的事吗?”
“嗯嗯,小黄狗。”
“那只小狗用自己6年换了老头6个月,小狗前几天去世了,老头活下来,安顿了23只本该死于饥饿的狗,这件事获得的影响力指数是2.8,雅雅排名从倒数第2上升到1324。”
颂雅听着听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说:“这么说我的影响力指数都是小黄狗用生命换的?”
“呃,也,也不能完全这么算嘛,那小狗也得到了他的机缘,这个待会儿再说,”祝启星赶紧接着往下说,“然后我看看啊……”
祝启星往下翻,把计分依据一句一句念给颂雅听。
“今日早晨,这个老头子在一场幼儿园恶性伤人事件中赤手空拳和歹徒搏斗,使2名孩子和1名孕妇免于死亡,4名孩子2名成年人免于重伤,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死死抱住歹徒的脚,助力其他人夺下歹徒手里的刀,使其他6名小孩和3名成年人免于轻伤……这也算在小黄狗事件的直接影响力里,获得的指数是7.1,排名上升到64。”
颂雅一骨碌爬起来,惊讶地说:“今天早上原来是他?”
“嗯?”祝启星闻言,有些意外,问:“雅雅知道?”
颂雅摇摇头,失落地说:“我不知道是他,如果我早点知道的话一定不让他死的,这样小黄狗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都怪我。”
“怎么会呢?有那么多人因为小狗的牺牲活下来了呀,你想想,要是小狗不那么做,或者你不帮它换,那么老人1个月以前就去世了,今天的事件里的人也不可能安然无恙。”
颂雅还是耷拉着嘴角,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还有更厉害的呢,”祝启星说,“雅雅现在的指数是2790,你知道为什么吗?”
颂雅有点兴致缺缺,老感觉拿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影响力很不舒服。
“爹爹用权限偷偷看了一下,这2个本来该死亡的孩子里,那个小姑娘未来会建一所乡村小学的校长,小男孩儿成了缉毒警察,至于孕妇肚子里的孩子更不得了,爹爹都没权限看他的未来。”
“这些也算在小黄狗事件的间接影响里,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做了什么,但看雅雅的指数那么高,应该都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吧!”
祝启星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然而颂雅还是反应平平,虽然她明白,小黄狗的牺牲引起了这样那样的改变,所有人都会觉得划算,连祝爹爹的语气里也没有半点遗憾。
但是颂雅就是开心不起来,她得到了影响指数,那么多狗得以存活,那么多人免受伤害,归根结底这些都是小黄狗用生命换来的,但小黄狗却什么都没有 。
“还有一个好消息想不想知道?”祝启星明白颂雅在想什么,见她闷闷不乐,决定使出杀手锏。
“你说吧。”
“好吧,”祝启星撇嘴,“地府的叔叔说,小黄狗上辈子犯了很严重的错,本来还要当八辈子狗的,现在他的罪孽洗清,下辈子可以重新做人了,而且可以走优速通道,大约两三周就可以投胎了,全靠你爹爹我面子大。”
“真的?”颂雅眼睛亮起来,“不会骗我吧?”
“真的。”祝启星得意洋洋地说:“爹爹还拜托了地府的叔叔一件事,先不告诉你,给你一个惊喜。”
颂雅一听,顿时不干了,可惜撒娇耍赖半天,祝启星就是铁了心不说,最后气得挂了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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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磊的老婆快生了,一有空就往产科跑,病人全丢给郑风峤处理。
他手里几个病人没什么特别的,管起来也轻松。
郑风峤发现这几天颂雅老往病房跑,问起来支支吾吾地,郑风峤心里奇怪,只当她又找到什么好玩儿的了。
结果这天查完房,倒回去想再嘱咐余磊那个2床两句,没想到一进去就看见颂雅挂在人家的输液杆上对着2床流着口水傻笑。
郑风峤拿着病历的手瞬间握紧,靠着二十几年的修养才能保持面不改色。
2床是个二十四岁的男孩儿,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标标准准的小白脸,平时也不说话,问一句答一句,大多数时间就自己默默地画画,看起来有一种忧郁又易碎的感觉。
郑风峤黑着脸,说:“你一个人高马大的大小伙子,别天天画画,多出去走走。”
2床停下笔,用黝黑的眼珠子盯着他,似乎不能把人高马大的大小伙子这个词和自己联系起来。
“这个周期化疗打完了,我看检查什么的都挺好,要不收拾收拾明天出院吧?”
那男孩儿听见郑风峤说让他出院,这才有了点不一样的反应,怯怯地说:“我等阿姨。”
郑风峤觉得跟这么个孩子置气老脸有些挂不住,不由地缓和了语气,说:“那你多活动活动,别整天闷在病房里。”
2床点点头。
“那我走了。”郑风峤作势转身离开,见颂雅没有反应,忍不住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我走了!”
男孩儿像受了惊吓一般,瑟缩了一下,莫名其妙地看着郑风峤。
颂雅这才恋恋不舍地飘到郑风峤肩上。
回到休息室,郑风峤拎着颂雅的领子一把按到床上,一只手将她束缚起来,另一只手捏着她脸蛋,缓缓靠近,直到鼻尖相对,才轻轻问:“2床长得很好看?”
颂雅似乎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点点头说:“嗯!”
郑风峤跟疯了一样,吻在她唇上,惩罚性地啃咬。颂雅一双紫眸憋出了泪花,手脚被郑风峤束缚住,只能任他发泄,却不明白郑风峤这是怎么了。
颂雅觉得最近郑风峤变得有些不一样,眼神比以前危险,动作看起来也有些陌生。
她刚刚来人间的时候郑风峤明明只是一个小医生,除了长得俊俏些,身材好一些,眼珠子浅一些,看起来和那些平庸的普通人没什么不同。
那时候颂雅刚刚得了祝启星允许,跟着小队长来到这家医院,好奇地四处乱窜,不知道怎么就窜进了郑风峤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