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不敢同她争辩,连声称是。
怀真便俯身过去,敲了敲车壁,笑着唤道:“阿荻,你若是不方便出来的话,那就派人去跟你父皇母后说一声,待会儿去我家坐坐如何?咱们好久没有聚过了。”
车中传来窃窃私语声,想必是女官在劝谏。
怀真没好气道:“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至于这样避犹不及吗?我若父母健全,也不用死皮赖脸地亲自为终身大事奔忙。你们这些人也只敢背后议论,若真有胆子,就当着我面说出来。还有,你家主人可是堂堂大卫公主,别把她当不能自理的小孩,她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她说罢也不等对方回应,挥鞭越过了她们的车队。
她如此坦荡磊落,反倒让那些背后议论的人无地自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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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真正在前厅歇脚纳凉时,门口仆役来报,说荣懿公主到访。
楚涟亲自带人去迎,将李荻带进了中厅。
两人寒暄过后,分主宾落座,怀真隔着袅袅茶气望着对面的李荻,见一向温柔淡然的少女,眼底却涌动着激烈的情绪,她仔细去分辨,竟看出几分令人心寒的恨意。
“阿荻,”她率先开口,“我不明白,你如今为何与我疏远了?我自问并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李荻抬起眼帘,正要开口,却突然滚下泪来。
“小姑姑,您真的这样以为?”她想平心静气地质问,可是刚一开口便能带上了哭腔,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般,气势先输了一半。
“那你说嘛,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怀真忙追问道。
李荻见她竟一脸的无辜,心头顿时又气又恨,“我父皇母后相扶多年,情深似海,如今却因为您的缘故心生嫌隙,感情日渐破裂。以及我表姐,她对谢家郎君一往情深,可您却仗着身份夺人所爱。还有,当日您利用我在濯龙园开宴,害得我被父皇误会至今。您做得这些事情,哪一件对得起我?”
怀真眉头紧锁,满腹疑云地瞧着她,不由心生怜悯,无论事实如何,李荻最在乎的还是父母,其次是表姐,最后才是自己。
看来入宫至今,她的心性依旧单纯如初,并未被名利权势所腐蚀。
“你父皇母后感情破裂,与我何干?这个我属实冤枉。至于第二条指控,那更是无稽之谈。我在容娘之前便认识三郎,何来夺爱之说?你可以说我厚颜无耻,但你不能说我仗势欺人。我想,容娘是不可能这样跟你说的。”
“至于低第三件事,我确实做的不妥。原本我是要在家里设宴的,但……宾客太多,有些不合适,别的地方我也不熟,就只能在宫里办了,可我如今已经搬出来住了,再回去大费周章地折腾,难免会被人说闲话。你知道的,咱们虽然差了辈分,但宫里那些人私下里总爱将我们放在一起对比。若由我出面的话,他们可就又有谈资了。我拜托你帮忙,一是觉得我们之间亲厚,二是趁机为你正式引荐郑家姐妹,我自己并未觉得唐突。如果是你拜托我,我也会义不容辞地答应下来。算了,说一千道一万,的确是我考虑不周。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李荻心中始终耿耿于怀,总觉得是怀真故意利用她,如今听她这般坦诚,心底竟不由得生出愧悔,暗恨自己心胸狭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怀真见她垂头不语,心中一时也没底,忙催问道:“你快说说,第一件事又是为何?”
李荻眼圈一红,双肩微颤,以手掩口哽咽着低泣道:“我父皇、父皇为了江山社稷,想要纳卢娘为妃,让她为他生太子……”
“这……这跟我没关系啊,”怀真忙起身过去,揽住她的肩,一面帮她拭泪一面澄清道:“我与卢家并无瓜葛,更未见过卢娘,何况我为何要离间你父皇和母后呀?”
李荻抽抽噎噎道:“若非你自作主张,公开宣扬你和谢郎的婚事,我、我父皇也不用被逼到这种地步。”
怀真愈发摸不着头脑,扳过她的小脸,纳闷道:“你把话说清楚啊,难不成卢娘原本是许给谢郎的?”
李荻破涕为笑,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过她手中的帕子,自行拭泪。
末了,才苦笑道:“卢娘可是卢太尉的嫡孙女,您以为您的谢郎是什么香饽饽,谁都要和我表姐一样,没头没脑地去争一把?”
怀真有些着恼,气呼呼道:“你说我可以,但不许说他。在我心里,他当然是最好的。”
李荻淡淡讥讽道:“所以,您为了他,就不顾大局,连规矩体统都不要了?”
“什么大局?”怀真蹙眉道。
李荻抬头望着她,见她一脸茫然,惊讶道:“您真的从来不知道?原本和卢家联姻的人选时您呐!”
怀真忍不住大笑出声,“别逗了,卢家嫡系儿孙皆有妻室,这个我跟程郎打听过,难道要让我堂堂长公主,去给卢家做小妇?就算我敢,卢家也不敢。”先前从未有人向她透露过。
李荻定定地望着她,神色古怪道:“听说程郎也是府中常客,难道他就没跟您暗示过什么?”
“暗示?”怀真愈发迷惑,“暗示什么?”
李荻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道:“他就是卢家联姻的人选。”
怀真的舌头有些打结,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你搞错了吧,他姓程欸?”
李荻回答道:“他是卢太尉幼妹的儿子,生父早亡,自小长在卢家,品行端正,才华横溢,深受卢太尉的器重……”
怀真脸色蓦地大变,嘴角肌肉微微抽搐,眼中凶光毕露,看得李荻心头一紧,不敢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