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早就知道?你也参与其中?”她猛地抓住李荻双肩,恶狠狠道:“那你方才还装什么可怜?究竟是我利用你,还是你想利用我却失策了,这才将恨意发泄到我身上?”
她的手指如同铁钳般,李荻纤薄稚嫩的双肩被箍得生疼,登时龇牙咧嘴眼泪汪汪,却又不愿就此服软,忍痛反驳道:“同为皇家女儿,我可以牺牲自己,为了、为了江山稳固去联姻,姑姑为何就不能舍弃个人私情……”
“闭嘴吧,”怀真放开手,起身后退了两步,满脸鄙夷道:“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什么为了江山稳固,只是为了你父皇的皇位而已,真要为了江山稳固,就学元嘉大长公主去突厥,再不济去雍州嫁给雍伯余的儿孙也行。”
李荻揉着双肩,听到此言顿时恼羞成怒。
怀真冷嘲热讽道:“程郎寄人篱下,已近而立之年,尚未婚配,这便是你父皇替我找的好姻缘?是我不识好歹,没能承了他的情,所以你父皇身为天子,竟要出卖自己去换取盟友,不惜背叛发妻和爱女。难怪你会恨我,我的确恶贯满盈,我最大的罪恶就是将你们一家引到了洛阳,害得你们失去了原本的平静生活,陷入权力和欲望中迷失了本心。”
第64章 .安慰这有什么?你亲别人嘴的时候怎么……
李荻傻眼了,她没想到怀真竟如此口不择言。
她原本并不擅长和人争吵,此刻一激动,更是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实在气不过,便声嘶力竭嚷道:“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父皇是天子,他有权决定所有人的命运,包括你。”
怀真嗤之以鼻,此时心已经凉透了。
她响起了李晄以前不止一次说过的话,他说二哥一家偏安一隅多年,眼高于顶谁也瞧不上,让她切莫费心交往,她只当耳旁风。
那时她觉得二皇兄待人和气,杨皇后与废后王氏也有天壤之别,李荻像个小跟屁虫一般,柔弱无助又可爱,她乐意引导。
如今看来,李晄的眼光是真的毒。
“既如此,堂堂天子为何还要费尽心机去讨好卢家?直接下一道圣旨,让卢太尉乖乖交出兵权,或者让他集结军队,杀去扬州把在逃的燕王给擒回来,岂不美哉?”
李荻气得浑身发抖,几欲昏厥,怀真却只是冷冷看着,心中再无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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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晄解了外袍,正舒展四肢躺在五彩龙鬓席上休憩,两边各跪着名梳贴面髻着窄罗衣的小婢在打扇。
四面悬着水纹状竹帘,午后的阳光从帘缝间倾泻进来,在地板上的银绣缘边毡上落下了一道道金文。
远远传来脚步声,他懒得睁眼,直到隐约听见怀真的名字,这才豁然起身,扬声问道:“何事?”
外面跪着的婢女轻手轻脚的卷起了帘子,回话的小黄门道:“长公主来了,这会儿在前厅候着呢,王爷是否要见?”
“废话,没说什么事?”李晄起身靸上鞋子,招了招手,打扇的宫女忙停下来,取过一件袍衫侍候他穿。
“没说,看样子像是……”小黄门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像是受了什么委屈,说话声调都变了。”
“这就奇怪了,”李晄展开手臂,任由婢女帮他整理袍袖,嘀咕道:“才分开不到一个时辰,能有什么事儿?今儿她可是意气风发,怎么突然就委屈上了?”
小黄门低垂着头,不敢搭话。
“走,去瞧瞧。”他绕过玳瑁杂宝案,大步往外走去。
怀真正在阶前不耐烦地踱着,听到脚步声时忙转过头,看到李晄领着两个随从,正自庭前的玉兰花下转过来,一时间百感交集,当即什么也顾不上了,飞奔过去紧紧抱住了他,忍不住放声大哭。
李晄不知所措,身后俩随从也是目瞪口呆。他们跟随主人年深日久,可从未见过这等情形。
“快,去吩咐人准备一下,侍候长公主梳洗。”李晄嘱咐道,两人忙趁机逃走了。
“你说话,怎么回事呀?”他手忙脚乱地拍抚着,安慰道:“别哭别哭,快跟哥哥说,到底怎么了?”
怀真在他面前向来都是一副豁达自信的模样,让他倍感挫败,如今总算流露出几分脆弱无依,倒真有点像个小妹妹了,因此他的激动多过担忧,嘴角竟不由得展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他们、他们欺负我。”怀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洇湿了李晄肩上的衣料。
李晄一惊,这才有些紧张起来,忙扶着她进去落座,连声追问道:“谁呀,谁敢欺负你?你倒是说呀!”
便在这时,两名婢女捧着清水巾栉进来侍候,他只得让到一边,看着她们帮怀真洗过脸,抿好发鬓退下后,这才过来继续追问。
怀真原本平静下来了,听他问话,不由痛心疾首,握拳锤了锤胸口道:“他们伤了我的心。”
李晄瞪圆了眼睛,奇道:“你也有心?”
怀真气不过,作势便要打他,李晄忙轻巧地躲过,故意逗她发笑,待她缓和下来,才若无其事道:“说说看,究竟谁能让你这样铁石心肠的人难过?”
怀真垂下眸子,虽感到分外丢脸,却还是将方才一切如实相告,“他们就是欺负我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但凡我软弱一点,早就被他们拿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