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空落落的,从无所求。
她以凡人身份做苍葭的那一世曾造下许多杀孽,宫里头竞争的太厉害,有些人不得不除,她不爱见血,又不得不见血。每杀一人便去佛前拈一柱香,她也是半神之身,为那些冤魂祝祷,能令她们早脱轮回之苦。
白泽今日随其姊楚王妃来灵隐寺礼佛。这是京中名刹,一进门便见一株合抱粗的古木,枝叶参天、盘枝虬干。他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树木蓝天,能让他想到自由与旷野,但他不信神佛。
姐姐从前也不信神佛,现在却入乡随俗,和那些汉人看不出差别。
白泽觉得好没意思。
吩咐下人不打扰,自己往后山转去了。
苍葭早便在后山守株待兔。
她今日身着烟紫色素面石榴裙,上着同色牡丹洒金深衣,挽一堕马髻,端庄中含着雍荣。要不怎么说各花入各眼,一如雍王对许忘忧一见倾心,白泽初见雍王妃便觉惊艳,如今再见更添钟情。
她就那么站着,抬头望天,看云舒云卷,如画一般。
像是感知到他的存在,她略回头,看见一个身长八尺的少年。
玄色撒曳,眉眼有着凌厉的精致。
他的眉目里像有苍穹。
苍葭心中无喜悲,雍王妃的脸上无惊慌。她朝白泽颔首,唤他一声王子。
在她竟还记得我的欢喜中。白泽怦然心动。
那怦然心动的滋味太美妙了。他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在南诏有许多贵女爱慕,却还没有定亲。他的父母都对他抱有为王的期待。
风吹鸟鸣,万物寂静。苍葭垂下眼,等他走向她。
他真的慢慢走向她。
像是怕吓到她一般,他的步子很轻。白泽知道这个国度有很多规矩,他也知道她已经嫁了人。她的夫君应该不怎么喜欢他,如果她能换个夫君就好了。
他这样想着,步子就重了一些。
苍葭只是看他,两人慢慢只隔了咫尺的距离,她示意他停下。
但他到底是王子,在他的国度里也是天之骄子,他问她:“要不要一起走走?”
苍葭歪歪头,她嘴角含着笑,眼中是含情的打量。
他的五官像是被细心雕琢了似的,目深睫长,笑起来的时候又坏坏的,活像个长在锦绣堆里的纨绔。
光看着就赏心悦目啊。
她使着坏似的将手递给他,果然见他唬了一跳,但好歹没辜负苍葭的期望,很快就握住了她的手。
苍葭笑的更满意了。
像是知他困惑,她往前走了一步,带着楚家嫡女的尊贵与骄傲,带着前朝祸水的张扬与魅惑,她抬头望他,吐气如兰。
“我的夫君负了我,我想换个不负我的夫君。”
——
雍王最近犯水逆,诸事不宜。
早朝,西南报百越等小国屡屡犯境,边境的夷族亦不安生。同时,漠北王铁骑犯边,北疆军多有伤亡。
边陲有战,偏生今年的赋税还没收上来,国库空虚,内阁多是主和不主战。
天子亦不主战。虽说保家卫国是每个国君的任务,开疆扩土是每个国君的野望,但现实里的国朝近年多逢天灾,财政凋敝,百姓急需休养生息,实在,不宜开战。
但雍王是主战派。这事若搁平时,他还知道徐徐图之。但近来不知道是因为与妻子不睦让他心浮气躁,还是因为美人在怀使他得意忘形,雍王近来狂霸之气爆表,当朝怼天子,言我□□上国,若不战而降,实乃奇耻大辱。
亲家楚家拉他都拉不住,还连带着自家都被骂了进去。
雍王说的原本也没毛病,就是完全没在乎时间场合以及君王颜面,于是……当庭罚俸一年。
天子被嫡出的儿子气的脑袋疼,本来君臣一心上下团结已经准备开始着手和平解决休养生息的好方案,偏被儿子拆了台,搁谁谁不气。
就这样也只是罚俸,连闭门反省都不曾,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就如此,亲儿子还不满意,下朝了还要追去御书房叫嚣。
于是连天子都怀疑儿子最近是宠妾宠昏了头猪油蒙了心。
但好歹是嫡出的皇子,未来的储君,自己养的孽障自己收拾,关门训子训了半日,终于把刺头训的知道了轻重缓急,知道了仗不是不打,只是现下不能打。
但帝王家哪有真感情,嫌隙还是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种在了彼此心里。
从御书房出来,雍王去了未央宫。皇后最近因凌昭仪的事头疼的很,见了儿子心里方松快些。转眼想到如今外头的传闻,送快不过片刻又开始头疼。
皇后还是很会给儿子刷好感值,见儿子过来,便请陛下过来用饭,又顺带叫上三皇子和五皇子,以及三皇子生母凌昭仪、五皇子生母冯妃,妻妾嫡庶一家亲,直接将天子好感值拉到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