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太白楼门口,向对面歌馆楼顶望去。
“走啊!”
潘春见他停下,便拿胳膊肘杵了下他。
脸上大写着四个字:关你屁事。
于是白浪把头转回来,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后,快步走出了巷子。
太白楼对面的歌馆名叫巧春楼,也是三层,两楼中间隔着一条石板路,不到三丈。
潘春三人走远后,巧春楼屋脊上缓缓鼓起了两个黑色的包。
一只黑包先凸了起来,现出一只被黑布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头,只露一双鼠眼,小声道:“大哥,咱们怎么不追梅子渊啊?”
另一只黑包也逐渐鼓了起来,却露出一双鹰眼,道:“追你大爷!!你敢追啊?知道刚才走的那几个是谁吗?”
鼠眼摇摇头。
鹰眼道:“黄河第一浪!白剑!”
“不对,”鹰眼忙又改口道:“是黄河第一剑!白浪!”
鼠眼立刻缩回屋脊下面,颤声道:“那...那个女的岂不就是,青安帮的母夜叉,潘春!”
鹰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能让潘永年那个老狐狸点头哈腰,那女的一定就是潘春。所以说,方才咱俩要是真追过去,现下就是两条尸了。”
“可潘春不是在临清吗?怎么来京城了?”
鹰眼趴得久了,脖子发僵,他晃了晃头道:“你管她为什么来京城!咱们又不是来杀她的!”
鹰眼举起千里镜,又向梅子渊方才那间屋看了去,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白浪真是名不虚传啊~隔着墙都能拦下我的刀。啧啧...今日算那姓梅的运气好,躲过一劫。明日无论如何也得送他升天!”
鹰眼放下千里镜,扭头冲一旁的鼠眼小弟道:“金主可说了,要在他去临清前了结他。我倒要看看,明日他能拉谁挡刀!”
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梅子渊晚间遇刺之事,跟梅子渊本人一起传回了梅府。
梅夫人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一见人回来,立刻飞奔到梅子渊跟前,将他从头到脚捏了一遍,“可伤着哪了没有?”
“我没事!”梅子渊甩开母亲的手,脸上带着几分怒意,垂头钻进书房。
梅府人叹口气道:“这孩子...”
一转头又看到了尹冬冬。
梅夫人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冬冬,是你护送子渊回来的吧?真是多亏了你啊!子渊这是哪世修来的福气,能有你这样一位神勇无双的兄弟!”
梅夫人跟梅子渊不一样,她特别喜欢尹冬冬。
她总觉得儿子一个文弱书生,身边最缺这样高大威猛的朋友。
一家男丁只会舞文弄墨,连只鸡都不敢杀,还被它们撵得满院子跑,属实少些阳刚。
再看看人家尹冬冬,杀鸡宰鹅上树摘桃,样样都会,连下巴上凸出来的肉都充满了安全感。
尹冬冬被她夸的脸都红了,其实自己什么也没干,只陪梅子渊坐了趟车而已,“婶婶客气了。”
梅夫人笑道:“吃口茶再走吧。”
“不了,我娘还在家等我呢。”
“婶婶做了松子百合酥,用新鲜的梅子肉裹了松子做馅,尝一个吧。”
“哎,好嘞!”
潘春踱着步,背手琢磨了片刻,道:“就这么写吧。先不提送礼的事儿,就说河道马上要结冰,找梅总督商议一下漕船何时能过闸。”
潘永年点点头,当即落笔写下,又抬头问她:“姓梅的能答应见面吗?毕竟送人送钱他都不要,这么写能说得动他?”
“这你就不懂了,立清官牌坊的人,都觉得自己是救国救民的转世神仙,图得是那种又酸又愚的虚名。咱这不都写了,再不开闸九边就要断粮了,几十万边关将士的吃喝他给?就算他不搭理我,也得给九边一个说法!他要是不见我,明日我就去茶馆给他造个梅子渊拦九边军粮打压陈氏的谣。你现在就找人送去梅府,让他自己掂量。”
潘永年不再多言,直接拿火漆封了口,当即差人送去了梅府,又有些想不明白:“临清这个闸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真是两党相争,咱们这趟出船可真是点儿背。”
潘春叹了口气坐下,拿脚勾了条凳子过来,踩着道:“往年临清那个姜文修,总是怕贡船超载过不去,死命的落闸蓄水,生怕得罪宫里那两个主子。这回竟然撂挑子跑了,连朝廷都不怕了,这事太怪,我也猜不透。不过今年的春粮秋粮都没入仓,朝廷不着急吗?不怕九边打起来没粮吃?”
潘永年摇摇头,颇为无语道:“天下太平了三十年,现在那些当官的只顾得争权夺势捞银子,哪里还有人管正事。”
“呵。”潘春冷笑一声,“没想到越是太平,船越难跑,估计连我爹都想不到会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