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沅从前并非没有过过年,往年过年时,燕辙远会派人将她从庄子接到府上去,但每回去燕府,燕沅都会被沈氏冷眼相待甚至于刁难磋磨。
因而从前的燕沅并不喜欢过年,甚至一到过年就假装生病,可如今她找到了真正的家人,也感受到了别人口中,团团圆圆的欢喜。
可笑着笑着,燕沅的笑意却慢慢消散了。
她身边如今虽有疼爱她的父皇,母后,还有皇兄,她的一颗心满满都是幸福感,那他呢……
他似乎什么都没有。
这般热闹的日子他会怎么过,与谁过。
燕沅望着南方,忽而有些想念季渊,不知她家陛下回到南境了吗,如今怎么样了。
他说过回到南境后会光明正大地来娶她,他说的话还算数吗……
燕沅眸光黯淡,不自觉缓缓垂下脑袋。
他不会是骗她的吧……
很快,燕沅便知道自己的担心不过是杞人忧天。
年节过后不久,十几个偌大的檀木箱被送进了北域皇宫。
北域皇帝与云漠骞看着箱中令人惊叹的奇珍异宝,对望了一眼,惧是面色难看。
同样被送来的还有一封书信,北域皇帝扫了一遍,不由得剑眉蹙起,他烦乱地低叹了一声,将信笺递给了身侧的云漠骞。
云漠骞看完信上的内容,双眸微张,他没想到季渊真的如他所说遣散了后宫所有嫔妃。
虽说季渊的后宫本就是形同虚设,但像遣散后宫这样的事自南境开国以来,甚至于历朝历代都史无前例,而且他没有子嗣,皇位后继无人,必然使得不少朝臣担忧,上书反对。
“父皇。”云漠骞看向北域皇帝,问道,“这信该如何回复?”
他看得出来,不止是他,北域皇帝也并不想将燕沅交给季渊,才至于如此烦恼。
北域皇帝沉默半晌,定定道:“驳了,他承诺过朕,会彻底解决南部骚动一事,既还未做到,朕就不能将女儿嫁给他。”
云漠骞点了点头,道了声“是”,亲自拟了信交给南境使臣。
北域与南境几十年来素来无瓜葛,突然开始频繁交往的事儿很快传了出去,且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
先前,云漠骞用芸稻与泯城解决了北面部族之事后,便有不少人心存疑惑,如今听说南境派人送来了聘礼,求娶公主,登时有人怀疑,陛下和太子是为了泯城与南境做了交易,将公主给卖了。
南境好武却不好战,因有充足的能力抵御外敌,素来没有和亲一说,她们的公主也不需和亲,但现下为了一个泯城,竟要将公主交出去。
听闻那南境皇帝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十六岁就弑杀了自己的叔父登上了皇位,这样的人如何能对公主好,京中不少人都不免对这位云华公主同情起来。
才被寻回就又要过苦日子,当真是可怜。
流连一传十,十传百,传得越来越离谱不说,直传到积雪消融,春暖花开都未曾消停。
阳春三月,百花齐放,御花园中争奇斗艳,皇后一时兴起,便召众命妇和贵女们共赴赏花宴。
当日一早,辰时前后,便有马车依次停在宫门前,众位命妇与贵女下了车,由小黄门领着徒步往御花园的方向而去。
到了御花园,众人远远便见皇后站在那儿,含笑看着眼前的花丛。
茶花丛中,有一纤婀窈窕的身影,湖蓝的衫裙宛若蝴蝶般随风摇曳,她折下一枝茶花别在耳际,娇艳的花朵衬得她越发肤白如雪,美得不可方物。
众人一时看呆了去,心下都不免有些惋惜,这般嫡仙一般的公主不能留在北域,却要送去给那南境暴君糟蹋,当真是可怜又可叹。
燕沅自然不知她们在想什么,只偶一回头,瞧见参宴的人都来了,想起自己方才折花佩戴的幼稚之举,不免有些耳热。
因不是正经的宫宴,开膳前,皇后让那些命妇贵女们自行在御花园中玩乐便是,不必拘谨,便有不少世家姑娘围在了燕沅身侧。
她们先前以为燕沅身份尊贵,定是不好相处的,可后来就渐渐发现燕沅平易近人,丝毫不端公主的架子。
几名贵女虽很想安慰燕沅几句,可这和亲一事到底不好当着她的面儿直接提,毕竟要去嫁给那样暴戾恣睢的南境皇帝,她的心底定也不好受。
东聊西扯间,有个生性多愁善感的贵女想到燕沅往后的境遇,到底没有忍住,蓦然抽泣着看向燕沅道:“公主殿下,您也莫要难过,您身份尊贵,想来定也不会被过于苛待。”
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周家姑娘,燕沅纳罕地歪了歪脑袋,“什么苛待?周姑娘在说些什么?”
那周姑娘抽了抽鼻子,“臣女知道您是不愿意去南境和亲的,只是为了北域的子民才不得不如此……”
去南境和亲……
燕沅这才反应过来,她正欲解释,就听另一贵女也眼含热泪道:“听闻那南境皇帝残忍弑杀,长相凶恶丑陋,臣女们一想到这些,便实在心疼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