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渊将香囊放在掌心,细细摩挲了许久。
不知为何,想起许久以前听过的说法。
所谓香囊,只赠予心悦之人。
他心下一动,五指蜷起,将香囊紧紧攥在了手中,旋即迫不及待地展开信笺。
下一刻,孟德豫便见季渊倏然站起身,薄唇微抿,这一年来,头一回如此欣悦。
“命人将宫中上下好生修缮一番。”他定定道,“朕要亲迎南境公主!”
*
北境冬日严寒,大雪封路,几乎无法出行。燕沅要去南境的事儿虽已定,却也因此不得不推迟,在北域又多过了一个年。
不过,这倒也给了皇后充足的时间为她准备嫁妆。
直到第二年冬雪止息后的第五日,燕沅才终于出嫁了!
燕沅的嫁衣是请北域最好的绣娘连夜赶制的,上好的天蚕丝触手生滑,层层刺绣精美绝伦,令人惊叹。
是日一早天未亮,皇后便到了琳琅阁,燕沅还没起,她也没唤她,就只坐在她床榻边,静静看了她很久很久,似乎怎么都看不够。
直到看到她有苏醒的动静,才俯身低低唤了她一声。
燕沅起身后,皇后亲自为她穿上嫁衣,让她坐在铜镜前,替她梳头绾发,描眉梳妆。
看着皇后这细致又小心翼翼的模样,燕沅终是忍不住哑声唤了句“母后”。
皇后见燕沅红了眼眶,忙道:“出嫁是喜事,可不兴哭的。不然,这好看的妆可就花了。”
她用篦子一下一下梳着燕沅乌黑浓密的青丝,幽幽道:“母后平生没有什么太大的愿望,你没回来前,母后只盼你一世平安,少受着苦难。你如今离开,母后就望你余生幸福喜乐,万事顺遂。”
燕沅强忍着眼泪,知道皇后心中其实对她很不舍,她又如何不是,才寻到的家人,这么快又要分别。
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梳妆完,燕沅便由皇后牵着去见了北域皇帝。
说过一番话,燕沅倏然跪在地上,朝着她父皇和母后施了大礼,重重磕了两个响头。
“时辰不早了,赶紧出发吧。”皇帝将她扶起来,面上虽看不出什么,然一开口声儿里却带着几分明显的哑意。
燕沅重重点了点头,方才转身上了马车。
看着燕沅的背影消失在车帘后,原还嘱咐燕沅不许哭的皇后终于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被身侧的皇帝搂在了怀中。
云漠骞也翻身上马,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出了皇宫,燕沅坐在颠簸的车厢里,想起她的父皇母后,到底还是憋不住哭出声儿。
后来,燕沅听闻,那日,北域京城的街道万人空巷,百姓们都跑到了街上,看公主出嫁浩浩荡荡的壮观场面。
但车内的燕沅并不知道,直到出城门前她一直在哭,盖头和嫁衣最后都染上了湿漉漉的一片,她的妆到底还是花了。
离开京城后不久,燕沅便换下了繁冗的嫁衣,穿上了轻便的常服,一路往南而去。
几日后,云漠骞在将她送到北域与南境的边界处,便停了下来。
“皇兄只能送你到这儿了。”他摸了摸燕沅的头,切切嘱咐道,“若他往后对你不好,你便捎信给皇兄,皇兄就算拼了命,也会将你带回来。”
燕沅含泪点了点头,她站在原地看着云漠骞远去,心里空落落的,想哭却再也哭不出来。
家人,与那人,她终究只能选一个。
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不见,燕沅才被夏儿劝着上了马车。
入了南境的国土后,天儿也变得渐渐暖和起来,沿途的雪越来越少,直至再也看不见了。
天儿不冷了,身子也变得舒畅起来,因队伍庞大,一行人行得也非常慢,漫长的路途中,燕沅很喜欢躺在马车中小憩。
这日醒来,她恍若嗅见淡雅的花香在鼻尖萦绕,她支起身子,掀帘便见眼前出现了一棵偌大的桃花树。
燕沅唤了两声,却是无人应答,她缓缓爬下马车,抬首望去,不由得怔住了。
和煦的日光下,头顶满树的桃花娇艳欲滴,微风吹下,花枝颤动,花瓣如雪般簌簌而落。
燕沅欲伸手去接,却似有所觉般转过头去,桃树下的另一头,男人长身玉立,薄唇轻抿,静静地看着她。
燕沅有些难以置信,她揉了揉眼睛,可那人依然站在那里。
他微微伸出手,柔声道:“卿儿,过来。”
燕沅鼻尖一酸,还未彻底反应过来,身子便如蝴蝶般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