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夏儿送出了殿后,崔溦走在冗长的宫道上,就见云漠骞迎面而来。
“参见太子殿下。”崔溦福了福身,便见云漠骞撇开眸子,眼神略有些飘忽,她忍不住问道,“太子殿下这是来……”
云漠骞低咳一声,“孤来看看自己的妹妹,不可以吗?”
“公主殿下近日有些心绪不佳,太子殿下能来看公主,自然是好。”崔溦道。
云漠骞深深看了崔溦一眼,少顷,淡淡道了一句:“有空多来陪陪卿儿,她在宫中也没什么做伴的人,难免孤寂……”
崔溦咬了咬唇,“臣女年岁大了,家中正在为臣女安排婚事,若定下来了,只怕往后就没有太多时间来看公主殿下。”
方才对燕沅说的话,其实就是见她难过哄她的。
听到“安排婚事”几个字,云漠骞面色微变,垂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握紧成拳。
他沉默了许久,才启唇道:“孤去看看卿儿。”
“太子殿下!”
云漠骞方才走了几步,就被喊住了,他转过身,便见崔溦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神色认真,“恕臣女直言,公主殿下为何不豫您难道不知吗?她的心早已不在这儿了……”
琳琅阁内。
云漠骞进来时,便见燕沅仍坐在小榻上,望着棋桌上的棋局发愣。
直到他坐在她对面,挪动了一颗棋子,将棋局反败为胜,燕沅才回过神,抬眸勾唇唤了声“皇兄”。
“怎无精打采的,可是哪里身子不适?”云漠骞问道。
燕沅忙摇头,将身子坐直了些,“没有,方才崔姐姐来看我,还同我讲你们以前在隆恩寺的故事,听说皇兄你那时还将崔姐姐认成男孩呢……”
云漠骞静静看着她,一张嘴开开阖阖,喋喋不休个没完,但他看得出来,燕沅只是在他面前强撑着,并不是真正的高兴。
“卿儿。”他打断她,凝视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句道,“你想回南境吗?”
这大半年来,他们从未真正问过燕沅这个问题,燕沅也从未主动提过,她始终乖乖巧巧,很听话孝顺。
见燕沅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神色茫然,似乎没有听清,云漠骞又问了一遍,“你想回到季渊身边吗?”
听到这个熟悉名字,燕沅忍不住朱唇一憋,大颗大颗的眼泪顿时像断了弦的珍珠般落下,砸在棋盘上破碎溅开。
默默垂泪很快变成了抽泣,哭声渐响,压抑在心底的情绪仿佛在一瞬间都倾泻了出来。
许久,她才泪眼朦胧地看向云漠骞,声儿哽咽。
“皇兄,我真的好想他……”
好想好想,可她看不到他,也摸不到他,只有在梦里才能看清他的样子。
但她不能说,她知道,不管是父皇母后还是她的皇兄,都不想她离开北域,前往南境。
他们不单是舍不得,也怕她身在异国他乡会过得不如意,可那里太远,到时谁都帮不了她。
见她哭成这般,云漠骞心疼地用指腹擦掉她面上的泪珠,暗暗低叹了一声。
这大半年来,纵然他们千般刁难,季渊那厢都从容应对,一一解决了。
他真的如对北域皇帝承诺的那般,散后宫,平南部,兴社稷。有了足够的能力与实力,将卿儿保护好。
他们似乎再也没有了阻止的理由。
*
半月后。
南境皇宫。
孟德豫拿着从北域寄来的信笺,踏进御书房时,心情颇有些惴惴不安。
打他家陛下自南境回来后,不但遣散了后宫,还亲自挑选国库中的奇珍异宝,一批批命使臣以求亲之命送往北域。
孟德豫这才知道,原来他家陛下是去找燕妃娘娘了,不,如今应该说是云华公主。
但这求亲之途似乎并不顺利,从北域退回来的求亲书已多达几十封,且每封拒绝的理由都可谓是千奇百怪。
进入内殿前,孟德豫深吸了一口气,才走到书案前,呈上信笺。
“陛下,北域送来的信笺到了。”
与其说是信,倒不如说是个小包裹,这信封尤其大不说,里头也不知塞了什么玩意儿,奇香无比。
季渊接过时也着实愣了一瞬,他拆来封口,取出了信件时,里头的另一物也跟着滑落下来。
那时一只月白花萝制成的香囊,香气扑鼻,其上还绣着一只灵动的白色狸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