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问容嘴角微动,露出一个生疏的笑容,如画的眉眼好似晕染开的水墨画,一下变得赏心悦目。
徐幼薇只点了一下头,便匆匆离开。她对赵问容的感官还算不错,便是在书里,他也是个品行不错的人,只可惜他不是男主,徐幼薇甚至觉得,凤宛云同他在一起,只怕还要幸福一些,至少没有后面诸多的宫斗流产。
但谁叫他不是男主呢?便也只能做个守望女主的忠犬男配。
同赵问容分开后,徐幼薇回了拢翠轩。
明霞见她一身男装,颇为疑惑:“乡君这是去哪儿?怎得又穿成这样。”
徐幼薇不想皇后姨娘知晓神医之事,便笑着寻了个借口:“同钟寻出去玩了,这样穿方便一些。”
明霞眸光微闪,许是想到了什么,不再多问,放下手里的针线道:“我去准备梳洗的器具,乡君梳洗一番才好。”
徐幼薇自是应允,在明霞的服侍下梳洗一番,又换回了女装。
她便径直去了书房。
拢翠轩的书房自不比东宫宽敞,但也五脏俱全。
徐幼薇坐在黄花梨案几后,提笔写了一封家书。
只说自己实在想念爹爹,又想起多年来因住皇宫的缘故,也未去给娘亲扫过墓,实在不孝得很,如今女儿身体大好,盼望着能回玉霄城承欢爹爹膝下,祭拜娘亲,一全生养之恩。
她这般言词,也不全是为了离开皇宫而故意煽情。虽只在玉霄城长到八岁,但记忆里的爹爹却极为温和疼爱她的,她对他委实十分想念。
这封信送到玉霄城,爹爹便是派人来接她也得两个月之后了,徐幼薇只得暂且放下此事,这两个月内须得尽量躲着凤宛云这些人才好,等回了玉霄城,才是天高任鸟飞。
……
时间一晃便到了与白先生约定之日,她之前还有些担忧白先生不怀好意,但听皇后姨娘说了有关灵均先生之事,心中那点怀疑便烟消云散,这般厉害的人物,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这个小小的乡君,有什么能给他图谋的。
当然,她也疑惑白先生需要她所助之事是何?他这样的人都做不到的,自己能做到么?
不管心中如何猜测,既然答应了白先生,徐幼薇自不会失约。
打着去找钟寻玩的幌子同皇后姨娘说了声,便换了男装溜出皇宫,因有钟寻派车来接,皇后姨娘便也没派侍卫跟随,只叮嘱钟寻要将她送回来,这在徐幼薇看来再好不过。
马车上,钟寻抬眼睨她,“你这般打着我的幌子出来玩,可是想过要如何谢我?”
徐幼薇讨好一笑:“钟小公爷心胸豁达,最是体贴人,知晓我在宫里待得烦闷,便接我出去玩,可真是个最温柔最可爱最善良之人,说谢可真是太俗气了。”
钟寻听了她这一通狗屁不是的马屁,倒也适应良好,冷哼一声:“这情你记着便好,我今日有事不能陪你,你自己去城里玩,有看上的东西便让闵言付钱,到了末时,我再来接你。”
徐幼薇连忙应好,钟寻留下两个侍卫便离开了。
闵言是钟寻的贴身侍卫,长得清瘦的青年,脸圆圆的,笑起来十分可亲。
他朝徐幼薇抱拳道:“乡君可有想去之地?”
徐幼薇道:“去城郊。”
闵言犹豫了一瞬,只当乡君玩腻了城里,想去城郊玩,便应允了。
马车便摇摇晃晃朝城郊驶去。
到了地方,徐幼薇这回直接将马车停到院子前,下车去敲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剑尘见到她并不意外,依旧冷着脸道:“师父候你多时了。”
徐幼薇点了点头,便进了院子。闵言与另一个侍卫见状,便想要跟着进去。
剑尘怀中的长剑往门上一靠,拦住两人:“你们不许进去。”
闵言眉峰一蹙,拱了拱手,颇为有礼的道:“这位小兄弟,我们奉命保护小公子,还请通融通融。”
剑尘皱着眉,冷硬道:“说了不许便不许。”
徐幼薇见状,忙道:“闵言,你们在外面候我,这里的主人我认识,不会出事的。”
闵言只得听令。
徐幼薇跟着剑尘进了屋子,这一回不是在上一次那个明亮的书房中,而是一间极为空旷的静室。
白先生一袭素色长袍盘膝而坐,柔顺的银丝长发只用了一根银簪束住。周身上下,简简单单,没有半分配饰。便是如此,也不损他半分俊美。
他本是闭着眼睛,听到响动便睁开眼,微微一笑:“徐小郎君,请坐。”
徐幼薇总觉得有几分怪异,但都到了地方,又是她应下的,总不能半途逃走。她犹豫一瞬,便坐到白先生对面的蒲团上。
剑尘悄无声息的出去了,静室里只余下徐幼薇与白先生两人。
圆柱下的香炉散发着幽幽清香,在这空旷安静的静室里越发明显。
徐幼薇略微不自在,便问:“白先生现在可告知要我做的是何事?”
白先生并不答,只微笑道:“徐小郎君是否天生体弱多病,便是各种珍贵药材调养至这般年岁也不见好?”
徐幼薇一愣,不明白他问这事做什么,虽然疑惑却也回道:“是如此,医官说这事娘胎里带来的病根,治是治不好,只能将养着。”
白先生淡然一笑:“医官说得也没错,但也不全对,徐小郎君,我有一个法子能治好你的不足之症,你可愿意?”
他说得突兀,徐幼薇心里的怪异感却越发重了。
请白先生给凤宛云解毒,本就是她占了便宜,如今还有给她治病,这简直是活菩萨了,她这病皇城内的医官都没有法子,若白先生真能治好,想必花费的代价只多不少,她应诺他的事还没做呢,便又将好处送上来,天下间哪里有这般好之事。
徐幼薇的心一下提起来,带着几分戒备道:“我的病还是不麻烦白先生了,白先生还是先说您要做何事吧?”
白先生将徐幼薇的神色尽收眼底,含笑道:“我让你做之事,便能治好你的病。”
徐幼薇露出几分好奇:“白先生莫要卖关子了,到底是何事,直说便是。”
白先生轻叹一声道:“你的身体是之所以天生病弱,是因染上了极寒之毒的缘故,你母亲怀你之时,想必被人下了极寒之毒,这毒本该必死无疑,许是因你母亲怀了你,大半毒素被胎儿吸收,因而你生下来便体弱多病。”
徐幼薇募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先生缓缓道:“徐小郎君生母想必已经早逝,这般极寒之毒,便是因胎儿吸收大半,想来也活不了多久。徐小郎君还不明白么?”
徐幼薇愣然半晌,终于缓过神来,哑着嗓子道:“这事……同白先生要我做的事情有何关系?”
白先生敛了笑容,这张带有异域风情的俊美脸庞,一下变得肃穆且冷酷起来,这是徐幼薇从未见过的白先生,他身上温和淡然的气质悉数消失干净,只余下冷漠到极致的眼神。
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拂过徐幼薇的脸,如死水般沉静的眼眸里忽然生出莫名的炙热与疯狂,他语气极淡:“若中了极寒之毒还能活着本就不易,与你这般同极寒之毒浑然一体,可真是绝无仅有,我寻了十年,也才寻到你这一具躯体。”
徐幼薇被白先生这般变脸惊呆了,她后仰身子,想要避开白先生的触碰,却发现身体竟然动不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忽然想起角落里的香炉,难道是香味的缘故。
“白先生,你这是要做什么?”
听完他这番话,徐幼薇整个人都不好了,想起那些恋尸的变态法医,这白先生莫不是也学医学变态了,难道也有恋尸癖不成?
一想到自己可能被杀死做成标本,她便瞳孔微缩,全身无法抑制的颤抖。
白先生见她怕得厉害,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别怕,虽然有些疼,你忍忍就过了。”
这是要杀她吗?
徐幼薇被吓哭了,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角滑落,呜咽着哀求道:“白先生,你不要杀我,我的身体一点也不好,又弱又不好看,我好歹也是乡君,你杀了我皇后姨娘知道了,定会找你麻烦,还有钟寻他知道我来找你,我回不去,他定会怀疑你的。”
白先生难得怔住,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这般哭得肆无忌惮的人。
他轻叹道:“我本打算放弃了,没想到遇见了你……这或许便是你的宿命。”
什么狗屁宿命,徐幼薇气得咬牙切齿,难道她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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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来客
天空阴沉沉,左侧虚开的窗扉有两三束光线漏进。
空旷的静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白先生沉默下来,一双眼睛透着极致的冷静自持。
他起身来,素色的长袍随着他的动作向下垂直,气度从容的踱步到供桌前,他低垂眼帘,修长白皙的手指按住供桌上的不知名牌位。
只听“咔嚓”一声!
牌位向后凹去,露出一个没有半分花纹的纯黑木盒子。
这盒子四四方方,长宽不过三寸,样式简单,做工粗糙,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放的如此隐秘的理由。
白先生拿了盒子,又坐回徐幼薇对面。
静室里的香炉清烟缭绕,淡淡的幽香充斥整间屋子。
徐幼薇全身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神志是从未有过的清明。她睁大眼眸,眸光死死的盯着白先生手中的黑木盒子,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白先生郑重的将黑木盒子放在两人中间,却不急着打开,平淡的眸光凝睇徐幼薇,温声道:“会有些疼,你得忍一忍。”
说着抬手轻轻朝她一扶拂,徐幼薇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心中一片惊恐,自己这是……哑了?她不死心的又试了几次,还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白先生见她满脸惊恐,开口安慰道:“无需担心,只是点了你的哑穴,过会儿怕你疼痛难忍,惊到旁人。”
哑穴?徐幼薇满脸震惊,这种只存在话本里的武功竟然存在吗?她在宫中住了十年,还第一回 听说。
听了他的话,她没觉半分安慰,心中的恐惧反而越发浓重。
只能睁大眼睛瞧着
白先生修长的手指不知何时握了一柄小巧的匕首,在徐幼薇惊惧的目光中,拉过她雪白如玉的晧腕,匕首轻轻一佛,如玉的晧腕便开了一条颇深的长口子,赤红血珠接二连三的冒出来。
徐幼薇疼的嘶了一声,想要缩回手腕,却半点也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晧腕上的血珠汇成血液沿着手腕向下滑落。
哒哒的滴在蒲团上,殷红的液体染红了蒲团外的青色帆布。
白先生眉心一蹙,似乎对血珠的汇集速度不太满意,手掌一握,血液如喷涌而出,不过一瞬地面便积满了一滩红色。
徐幼薇只觉剧痛难忍,眉尖拧成一团,眼角泛着泪花。
她想骂娘的心都有了,无论前世还是现世,她都未受过这样的伤,更别说被人硬生生将伤口挤裂。
白先生神色却缓和了一些,他抬手细细抚摸一遍黑木盒子,方极为郑重的掀开盒盖。
徐幼薇低眸便见着丝绸铺垫的盒中央,卧着一只银色的虫子。
这只虫子长相怪异,只有拇指般大小,虫身软软的,看不出半分骨头,全身亮泽如银,好似泛着淡淡金属光泽。若非见着它动了一下,还真让人以为是一只银制佩饰。
白先生对这只虫子极为小心,从容的神情悉数敛了个干净,只余下满脸的肃穆和郑重其事。他将黑木盒子移到徐幼薇流着殷红鲜血的手腕下,鲜血便顺着手腕流到黑木盒子里的银虫身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流淌在银虫身上的鲜血被吸收干净,银色的虫子倏地变得透明,好似一只无法隐藏的水母,虫身里的经脉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不过片刻,银虫似乎吸足了血液,周身又变得通红,像是染了一层胭脂。
白先生轻轻拾起银虫,在徐幼薇惊恐的目光中,放在她开了一条口子的晧腕上,淡淡道:“这是连心蛊,有它在你身体里,你的极寒之毒便不足为惧。”
眼见着银虫从手腕上的伤口处往里面钻,虫身一点一点消失,最后整只虫子彻底钻入手腕。
徐幼薇脸上的血色悉数褪去,苍白无比,僵硬着身子,眼睁睁看着虫子进到自己身体内,天下间最恐怖的事情也不过如此了。
她连张了张嘴巴都做不了,整个人可真是木若呆鸡。
白先生静候了片刻,见虫子彻底进入她的身体,方从袖中掏出一只小巧的瓷瓶,将止血的药粉倒在徐幼薇的手腕上。
这时,静室里忽然吹过一阵凉风。
白先生脸色骤然一变,握在手中的小瓷瓶“啪”一声,碎成几块,破碎的瓷片因太过用力切入他如玉的手掌,几滴赤红的鲜血顺着修长的手指缝流淌下。
他却恍然未觉,平淡的眸光瞬间变得如刀锋般犀利,凝视着空旷的静室,喃喃:“他来了。”
徐幼薇回过几分神来,听到他这句“他来了”十分疑惑。
他是谁?谁来了?
眸光四下环顾空旷的静室,除了两人并未见着其他人的身影。
忽然,隔绝外间的紫檀屏风上映出一个淡淡的人影轮廓。
这人影好似凭空出现一般,来得无影无踪,诡异至极。
白先生眸光凝睇着紫檀屏风上的人影,眉心紧紧蹙成一条线,沉默良久,方缓缓道:“十年不见,你的修为越发深不可测了。”
紫檀屏风后传来低沉悦耳的声音,好似泉中投入一颗石子,山间佛过一道清风,这声音明明很轻柔,却令人无法忽视。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侧耳倾听。
“十年未见,你却让我失望了。”
这么简单的一句,却让白先生的面容瞬间失了血色,以往的淡然通透消失得无疑无踪,他像是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目光死死的盯着那道淡淡的身影,一字一顿道: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徐幼薇也目不转睛的瞧着,走进这间静室发生的一切,早就让她思绪混乱,找不着南北,只得静静的做一个手口都不能动的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