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幼薇想象着十六岁东寂月的强大,心里也十分叹服,她看着白先生不解道:“东寄月既然如此厉害,白先生为何会与他结仇?”
刚刚在静室里,听东寄月与白先生的对话,不远千里也要来追杀,两人之间可谓仇深似海。
白先生神情变得奇怪起来,眸光里有仇恨,有不解,有愧疚,有不悔,全部交集在一起复杂难辨。
他轻叹一声,缓缓道:“这要从东寄月输了比武的半年后说起,那日他输了比武便不知所踪,所有弟子翻遍长生天也未寻到他踪迹……这样过了半年,他突然出现在巫王起居殿。
他身上的白袍已经破烂不堪,乌发杂乱,模样实在狼狈得很,唯有那双如冬日寒潭的双眸越发冷冽。东寄月毫不意外的对着巫王拔出了弯刀,这一战只有我与段星辰还有几个大巫师见证。让人绝望的是,半年之前还能险胜一回的巫王,这回在他弯刀下竟然只坚持了一炷香便落败。东寄月以不到十七岁之龄,成为了长生天第一强者。”
徐幼薇倒吸一口凉气,不禁喃喃道:“他这成长速度,未免也太可怕了。”
白先生苦笑一声:“谁说不是呢,那些武道上的规则与限制,在他面前都成了笑话,天生的强者想必就是如此了,东寄月赢了巫王的当夜,他突然发动了血腥的夺权与清洗,那些长生天的巫师,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竟大半都愿跟随他,对于不服从的弟子,他手段极为强硬狠辣。
那一夜,鲜血染红了长生天,十个大巫师只活下一人,弟子死伤无数,那些反对他,不服从他的弟子,都无例外遭到了血腥的清洗。
我被受伤的巫王带入雪洞中,巫王被东寂月重伤,已然活不了多久,他知道长生天已无人能压制东寂月,以他的性子,若做了巫王,定然会打破长生天避世的原则,带着长生天弟子与草原铁骑染指三国。
巫王不愿传承数百年的长生天成为东寄月满足自己野心的棋子,他将连心子母蛊交予了我,他告诉我,只要将子蛊给东寂月种下,母蛊种在我身上,我便能与东寂月共享生命,互相钳制。但那时东寂月修为深不可测,寻常法子根本进不了他的身,何况还要将连心蛊悄无声息的种在他身上。
我寻遍长生天的古籍,炼制了一颗腐骨穿心丸,许是那半年的照顾与教导,东寄月对我并无太多防备,竟让我顺利的将腐骨穿心丸下入他的茶水中,奇鲮香虽号称天下第一奇毒,但比起腐骨穿心丸差得不是一点半点,我趁他毒发之时将子蛊种入他体内。而母蛊,我却未同巫王说得那般种入自己体内,我以为中了腐骨穿心丸这样的毒药,便是东寂月也不可能活下来。
然而东寄月不愧是东寄月,他遁入雪洞中不过三月,便压制住了腐骨穿心丸的毒性,而我不得不带着母蛊逃离长生天。东寂月也开始了对我长达十年的追杀,好在腐骨穿心丸不是没有影响,让他无法长时间离开长生天的雪洞,他又想亲自手刃我,这便让我逃了许久。”
徐幼薇听到此处,终于明白连心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她不解白先生为何又将连心母蛊种在她身上,便问道:“白先生在静室中为我种的便是连心母蛊么?为何你不自己种下?”
白先生无奈道:“我离了长生天便想将母蛊种下,未曾想非但没有成功,还丢了半条命,之后我又试了几回皆没有成功,我以为是我身体的缘由,又寻了旁人去试,还是不行,后来,我翻遍了典籍,才明白这连心母蛊,需得极寒体质才能种下,但这极寒体质岂是好寻的?我寻了十年,快要放弃时,才寻到你这一具被极寒之毒侵染成的极寒体质……”
他眸光变得极为诡异,“徐小郎君,这连心母蛊已然种在你体内,从此以后你便与东寄月性命相通,你若死去,他亦不能独活,若非连心蛊要种下才能有效用,我亦不会出此下策,所以……对不起了。”
徐幼薇紧贴着墙壁,被白先生身上凌厉的杀意笼罩,她吓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手朝自己天灵盖拍去。
千钧一发之时,一柄弯刀倏地拦住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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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回城
狭小的密室里,陷入死一般寂静。
东寄月手握弯刀,白袍素尘不染,冬日寒潭般冷冽的眼眸闪过几丝讥讽,冷笑道:“大师兄,十年未见,算计真是不减当年。”
他来的悄无声息,静室的爆炸竟连他衣袍都未损毁半分。堆鸦似得乌发柔顺的束在身后,俊美无韬的面容一片漠然,周身气度清寒如孤月,冰冷如山巅之雪。
白先生眼底划过一丝绝望,未想到他竟然来得这般快,杀人的计划想来是行不通了,迅速的手掌一翻,推开弯刀,想要朝后遁去。
然而弯刀好似长了手脚般紧紧缠住他,竟然他根本腾不出半点空隙。
只过了几招,白先生便大汗淋漓,黄豆的汗珠从额头上滑下,他面色微白,咬牙道:“东寄月,你何时将我放在眼中,但凡你有一丝对师父的敬重,断不会做出这等欺师灭祖之事。”
东寄月面色骤然一沉,淡漠的眼眸划过厉色,寒气森森道:“欺师灭祖?哼,凭他也配当我师父。”
白先生眼底闪过一丝怒色,乌白乐不止是他师父,之于他更是如父亲般的存在,如何能容忍东寄月如此污蔑,掌风越发凌厉了。
东寄月如闲庭信步般,在白先生攻击下游刃有余,他弯刀一翻,便抵在白先生的脖子上,居高临下道:“你真让我失望,十年来竟未有半分长进。”
白先生垂着手,鲜血从掌缝流淌下,侧过头沉默不语。
东寄月敛了怒容,饶有兴致的欣赏他落败之相,不屑道:“当初你费尽心机炼制的腐骨穿心丸也没甚效用,如今你为何会觉得这连心蛊能牵制我?”
白先生闻言,这才转过头来,冷笑一声:“你若不怕,为何救她?”
“怕?”东寄月眸光扫过吓呆了的徐幼薇,冷峭的眉峰先是一蹙,随即很快松开,淡然一笑:“区区连心蛊,既是人研制出,便能由人破解,我有何可怕?”
白先生俊美的面容露出一丝莫测的笑意,“东寄月,你太过自信,也太过傲慢了,这连心蛊可不止性命互通这么简单,至于效用如何,我想你有的是时间慢慢体会……”
便在此时,一把长剑凌厉横扫过来。出手的是早在一旁观察多时,伺机而动的剑尘。
东寄月只伸出两根修长如玉的手指便夹住杀气肆意的长剑,他手指微弯,只听“啪!”的一声,长剑断成两半。
随意的将断了半截的长剑扔在地上,东寄月神情淡然:“剑是磊落之器,不该拿来偷袭,你这般剑心不纯,只怕再无寸进。”
剑尘未想到自己慎之又慎的侯了半晌,自以为瞄准时机的一剑竟然被这般轻易化解,心中一片绝望惊恐,又听闻这番言论,心中深感羞愧,竟觉自己不配用剑。
白先生见他剑心动摇,忙呵斥道:“剑尘,握紧你的剑,莫要听他胡言,他最会蛊惑人心,你若动摇剑心,才真再无寸进。”
剑尘本陷入苍凉绝望情绪中,听白先生这番呵斥,宛如醍醐灌顶,回过神来,一时冷汗淋漓。
东寄月不以为意的一笑:“我那番言论可是点醒你这个小弟子,大师兄不知感激便算了,为何还出言诋毁。”
白先生素来温和的眸光带了几分冷厉:“东寄月,说你蛊惑人心可半点没错,当初长生天的弟子若非受了你蛊惑,为何竟有半数与你同流合污?”
东寄月淡然一笑,轻声道:“大师兄在三国待了这般久还不明白么?建功立业,封候拜相这天下之人莫不如是,他们辛苦练就一身修为,却要终老于长生天,白白浪费,有多少弟子能够心甘情愿?我们既有如此实力,还有草原百万铁骑相助,为何要偏安一隅,默默无闻?”
白先生第一次听到他如此直白的说出心中想法,心里却无半分意外,他将内力运到手掌上,口中却道:“长生天避世规则乃是先祖所定,你这般弃先祖于不顾,有何面目执掌长生天。”
东寄月轻笑一声:“先祖?去遵守死了几百年老古董制定的规矩,才是愚不可及……”
他话音还未落,一道掌风倏地朝角落里的徐幼薇拍去,又快又凶狠,夹杂着一往无前的杀意。
东寄月闪身回护,便在这时,白先生扯住剑尘的手臂道:“走。”
眼见两人将要消失的身影,东寄月抬脚要去追,却感觉背上一暖,一道温软的身躯倒在他背上。
东寄月脚步一滞,身体朝旁边微侧,背上温软的身躯便落到地上,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子,他冷峭的眉峰微蹙,淡漠的面容终于有变化,他自问有他相护,没人能在他面前伤到她,但见她面容惨白,全身瘫软,面上闪过一丝不确定。
难得带了几分疑虑道:“你受伤了?”
徐幼薇听白先生说了他这般多的传奇故事,对他是又敬又畏,见他询问,忙摇了摇头,小声道:“我只是没力气了。”
“什么?”东寄月仿佛没听懂般,俊美面容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神色
徐幼薇只当他没听清,声音大了一些:“我没有受伤,只是腿软,没力气了。”
东寄月冷冽的眼神莫名凝视她片刻,沉默良久方道:“那你想如何?”
徐幼薇见他神色不虞,心里有些害怕,虽然知晓有连心蛊在,他定然不会伤害她,但想着他那些丰功伟绩,又觉得他也不一定真在乎那连心蛊,面对着这么一个大佬,她可不想惹怒他,只得小心翼翼道:“我休憩片刻便好。”
东寄月这回未再多说,只伸手提住她衣领,朝密室外掠去。
徐幼薇身体原就娇弱,今日这番折腾已经去了半条命,如今被东寄月这般提着,只觉头晕眼花,胃部翻滚,她嘴里一酸,便将清晨吃的膳食全吐出来。
东寄月闪身避开,然而手上提着的人又不能扔,避无可避之下,那般激烈打斗都洁白无瑕,纤尘不染的雪白长袍,沾染了些许呕吐物。
徐幼薇抬眼瞧见东寄月微黑的面容,洁白如玉般的耳后根仿若染了一层粉色的胭脂延伸到修长白皙的脖颈,她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般失礼的事情,两辈子加起来还真是第一次,简直不想见人,太丢脸了。
她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他。
东寄月将她放到地上,终于叹了口气:“你到底想如何?”
徐幼薇抬起袖子连忙擦了擦嘴角的污渍,吞吞吐吐道:“这样提着不舒服。”
东寄月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睨了一眼她羞愧万分的模样,真是太弱了,他从未遇见过这么柔弱的存在,只要稍微用一点力,便能让她香消玉殒,与这样一个人性命想通,东寄月隐隐觉得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容易。
徐幼薇见他沉默,怕又惹怒了他,尴尬道:“我恢复了几分力气,可以自己走……你的衣袍我回去赔给你。”
东寄月却摇了摇头,淡淡道:“先找间客栈洗漱。”
他这次没再提她的衣领,而是搂住她的腰,脚尖一点飞奔而行。
徐幼薇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风吹在她脸上,乌发凌乱,好似坐了一辆空中飞的车子,她低眸望着快速倒退的景物,心中生出几分不适,便将头埋在他胸前,不敢多看。
东寄月感受着胸前温热的触感,冷峭的眉峰一蹙,很快又松开。
他带着她很快便回到城中,找了间最近的客栈。
东寄月丢下银子,便让厨房先将热水烧来,他实在无法忍受这一身衣袍。
徐幼薇泡在浴桶里,心思却放在另一间屋子的东寄月身上。
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无论是连心蛊还是东寄月都打破了她这十八年来的常识。她从未想过,这个世界竟然还有武功的存在。
无论她信不信,如今她与东寄月因连心蛊绑在一起,在没有寻到解决法子之前,她与他定然是无法撇清关系。她有些担心,以东寄月的性格恐怕不会轻易方自己离开,甚至可能将自己带到长生天囚禁起来,对于这么一个威胁到自己性命的存在,若是她自己,也会这么做。
去长生天是万万不可能的,且她也决计不愿去过被囚禁的日子。但是该如何说服他放自己离去?这实在有些困难,好在这里是临都,他还不知自己的身份,或许可以寻个时机逃走,等回到宫里,他想要寻到自己便没有这么简单。
徐幼薇左思右想也没想到什么好法子,不禁轻叹一声,只觉遭遇这一切实在倒霉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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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南蜀
天色逐渐暗沉,打开的窗扇漏进一两缕夕阳。
绯色的霞光晕染一片天际。
徐幼薇洗漱完后,去换干净的衣裳,这是普通的粗布麻衣,穿起来倒也方便。
她思来想去,还是准备按兵不动,先瞧瞧东寄月的行为再做打算。
白先生的静室坍塌,响动必然会不小,守在院外的闵言不会没察觉到异样,若他能平安回城,将此事回禀钟寻,钟寻定不会丢下她不管,或许已经告知了皇后姨娘,届时若他们派人来寻,自己只需引来城卫便可。
但只怕闵言已遭了剑尘毒手,钟寻只当自己起了玩性不愿回去,他非但不会阻止,想来还会帮她敷衍皇后姨娘,这样一来便要耽搁些时辰,不过若她久久不归,钟寻定会生出疑心派人来寻。
所以先拖住东寄月是当务之急,不能让他今夜便带自己离开临都。
换好衣裳,徐幼薇便去敲东寄月的门。
“进来。”门内传来淡漠的声音。
徐幼薇推门进去,便见东寄月换了一身素净长袍,端坐在四方桌前。
触及他冷冽的眼神,徐幼薇压下心中的恐惧,行了个礼道:“巫王陛下。”
这个称呼她是仔细思量过,他年纪比自己大,又身居高位,总不能学白先生那般直呼他名字,礼敬些总归不会错。
东寄月见她知晓自己的身份并不意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徐幼薇小心翼翼的坐下,她偷偷瞄了一眼东寄月,见他神色淡淡,实在看不出情绪来,便也不敢打扰。
两人都没有开口,屋内陷入片刻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