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那道人影缓缓从屏风后走出。
徐幼薇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只见他一身素净无纹的白袍,长身鹤立的气质如仙露明珠。
堆鸦似得乌发只用一根飘带束起,毫无瑕疵的五官,眉目冷峭如孤壁万仞的雪峰,眼眸明亮如草原上的寒星。
周身气质犹如山巅洁白的雪,天上纯白的云,夜里皎皎的孤月,高高在上俯视这个人世间。
只一眼,便被他的无双风华摄住,眼里再也见看不见其他人。
他抬眸静静的凝视着白先生片刻,冷淡道:“不过十年,你竟已垂垂老矣,我便不杀你,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白先生沉默良久,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人总是会老的,我这具身体早已破败不堪,你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白袍人淡然一笑:“我的仇敌,我素来喜欢亲自动手。便是他立即要死去,便也要先死在我的手里,才算了结这个恩怨。”
白先生并不意外他的回答,语气极淡:“你这般睚眦必报的性子,可真是半点也未变。”
白袍人淡淡的抬起手掌:“看在以往的交情,我便给你一个痛快。”
这时,一把剑横穿而来,朝白袍人刺去。
竟是消失多时的剑尘持剑而来,他炯炯有神的双眸死死盯着白袍人,手中的剑如闪电般又快又急,杀气腾腾。
“咦----”
白袍人如寒星般明亮的眼眸闪过几分趣味,他躲得十分从容,身法轻盈如落梅点雪,每回长剑刺来之时,都能堪堪躲过。
不过几招,剑尘已经大汗淋淋,白袍人却还能分出心思与白先生闲谈,
“你这个弟子有些意思,剑招变幻得很快,剑感不错。”
白先生苦笑一声,望着剑尘道:“你不是他的对手,还不速速离去。”
剑尘握紧剑柄,眉峰紧紧蹙起,咬牙道:“师父,我便是死也不会让他伤害你。”
说着长剑极快的朝白袍人刺去。
不过几招,白袍人便摸清了剑尘的套路,眼里的兴致已然消失,抬起手隔开他的剑招,平淡道:“剑可不是越快越好,若没有一往无前的杀意,不过是些花架子,到此为止罢,你师父说得没错,你不是我对手,你剑感不错,再练二十年许能同我一战。”
说着抬手将剑尘拍开。
剑尘用剑杵地,哇的一下吐出一口血来。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边的血迹,目光死死的盯着白袍人,“想要杀我师父,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说着提着剑又冲了上去。
白袍人冷峭的眉眼终于闪过几分不耐:“我不杀你,并不表明我是好人,你若执意找死,我便成全你。”
他说着,手腕一转,便将剑尘的剑握入手中,他手持长剑,神色淡漠:
“看着,剑,是这样用的。”
长剑平平无奇的朝剑尘刺来,没有任何花样,没有任何剑招,便如小孩持剑一般,简单明了。
但,躲不过。
剑尘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这一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长剑刺穿自己的心脏。
以他的剑法,天下间能胜他的不多,但在白袍人面前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力。
他从不惧怕死亡,只是有些遗憾,遗憾未能护住师父,遗憾未能学好剑法。
千钧一发之时,在一旁看了许久的白先生终于出手了。
他没用任何武器,只抬起手掌一推,掌风将剑尘推开躲过这一剑。
白袍人没在继续,他收了剑,静立在原处,轻轻笑道:“你要出手么?”
白先生微微一笑:“我不是你的对手,也不跟你打。”
白袍人眼中闪过几分兴趣,玩味道:“你是想要束手就擒?没想到十年未见,你连那仅余的血性也磨掉了。”
面对他的嘲讽,白先生不为所动,只道:“我知道早晚有一日会被你寻到,是以我每一个住处都会给你准备些小礼物。”
话音一落,静室内响起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不过片刻,静室以及周边的房子便炸塌了。
而白先生早就携着徐幼薇与剑尘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终于把男主放出来了……喜欢的小天使收藏一下吧,O(∩_∩)O,求收藏!!
第15章 .强者
狭小昏暗的密室内,光滑的石壁镶嵌着数盏油灯,
如豆大的火苗轻轻跳跃,
发出“呲呲”声响。
白先生把人往地上一放,募地吐出一口血来。
剑尘忙起身扶住他:“师父,你没事吧?”
白先生抬起衣袖擦了擦沾血的嘴角,摇头道:“无妨,只受了些轻伤。”
剑尘低垂下头,语气沮丧:“都怪我无用,才劳烦师父救我,受了这伤。”
白先生笑了笑,语气里夹杂着几分苍凉苦涩:“莫说是你,这天下能躲过他一剑的人想必也没有多少,便是全盛时期的我,在他手下也走不过百招……”
剑尘忆起被那平平无奇的一剑压制得生不起半分抵抗之心,对白先生的话毫不怀疑,不禁露出几分绝望:“我们便没有法子对付他么?”
白先生并未回答,他将目光移向因身子无法动弹而趴在地上的徐幼薇。
“徐小郎君,委屈你了。”
说着,他过来将她扶起,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她身前轻拂而过,又从袖中掏出一颗红色药丸喂入她口中,轻抬了一下她的下颌,红色的药丸顺着她的食道滑下
徐幼薇被逼着将药丸咽下,咳嗽两声,她发现自己能发出声音,僵硬的身体也能动弹。这红色的药丸应是解她身体僵硬的药了。
她扭了扭僵硬的身躯,便听白先生在一旁解释:“徐小郎君,今日多有冒犯实在抱歉得很,给你下药也是想要顺利种下连心蛊之故,还望徐小郎君莫要介怀,在下也是……无奈之举。”
徐幼薇怎能不介怀,看着手腕上只凝结了一层血皮的伤疤,想起身体里那只诡异的虫子,她杀了他们的心都有了,对于白先生这番说辞,她半点也不信。
徐幼薇后退几步,背部抵靠住光滑的石壁,戒备的盯着两人,轻轻道:“白先生这话未免太过轻巧,今日之事,怎能一句无奈之举便能抵消?看白先生所作所为,想必第一回 见时便盯上了我,我还傻傻的以为白先生是仁心仁义的医者,自己送上门来。”
她不是傻瓜,若是开始还想不通,看了半日的戏哪里还想不通的,她只是不明白,白先生为何给她种连心蛊,与她身上极寒之毒又有何关系?她隐隐有预感,这一切或许同忽然出现的白袍人有关。
白先生沉默良久,无奈一笑:“徐小郎君说得对,今日之事不是一句无奈之举便能揭过……我想与徐小郎君说个故事,不知徐小郎君可想听?”
徐幼薇满肚子的疑问,又不好直接相问,见他主动要说,实在求之不得,便道:“白先生的故事与我身上的连心蛊有关么?”
白先生轻颔了一下首,
徐幼薇道:“那你说便是。”
白先生并未急着开口,他目光望着前方的石壁,好似在思索着怎么开口,良久过后,方缓缓道:“徐小郎君可听说过北境外宽阔无边,沃野千里的大草原?”
徐幼薇当然知晓,天下的时事或许不清楚,但有关世界地理的分布,她早看过相关书籍,便是皇宫里的蒙学也有教过。
在三国之外,有一片无垠大草原,那里住着许多部落,这些部落有些像前世蒙古族,他们逐水草而居,以畜牧为生计,骁勇善战,骑射非凡。但因少受教化之故,行事残忍狠辣,时常骚扰三国边境,搞得三国守军很是头痛,有北夷之称。
她回道:“书里看过。”
白先生便接着道:“在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上,有一处地方叫长生天。草原上所有的部落,都将长生天奉为圣地,长生天里的巫师被部落子民视为神灵派下凡间的使者,他们无不信仰长生天,长生天的巫王更是被视作神明的化身。”
徐幼薇却没听过这事,颇为惊奇道:“长生天竟然在部落中有如此威望,为何在三国名声却不显?”
白先生道:“只因长生天有避世的规矩,长生天巫师出门游历不得说自己的来处,回了长生天。巫师便终生不得再离开,因而三国之人对长生天知之甚少。即便如此,草原上子民祈祷之时,亦是常将长生天三字挂在嘴边,许多人便以为长生天只是虚无的信仰,而非实际存在。”
徐幼薇听了这番言论,心里隐隐有了猜测:“白先生对长生天知之甚详,难道是来自那个地方?”
白先生笑了笑,并不否认,“徐小郎君说得不错,我是前任巫王乌白乐的大弟子。”
徐幼薇虽不知长生天内势力如何,但巫王大弟子,即便不是一人之下,地位想必也不会低到哪里去,若真如白先生说的那般,长生天巫师终生不得离开,以白先生的年纪,定然不是出来游历,那他为何会在临都城?
白先生淡淡道:“徐小郎定然疑惑得很,这与刚才徐小郎君见着的那位客人有关,他便是现任巫王东寄月。”
徐幼薇大吃一惊,那白袍人竟然是长生天的巫王,这可是草原子民视作神明化身的存在,这样的人千里迢迢来此处,只为了杀他,白先生与这位巫王究竟有何恩怨?
白先生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石壁,眼眸里透着一种没有焦距的虚无,陷入回忆之中。
“这要从二十年前说起,长生天都是苦修之人,又很少婚配,因而很多时候,外出游历的巫师,会带些孩子回来收入门下。我记得那一日,大雪已经下了几日夜,覆盖长生天大大小小的山峰,我的师父,巫王乌白乐,带回了一个六七岁的狼孩。”
“说他是狼孩并非隐喻,这个孩子是被母狼叼去养大的,初见他时,他不会言语,亦不会穿衣吃饭,行动与狼无疑。师父知我行事素来稳重,便将他交给了我,吩咐我教导他基本常识。这狼孩十分聪明,也很乖巧,不过三月,不但能流利说话,读书写字一样不差,这般明/慧,也是大出我的意料。”
徐幼薇静静的听着,总觉得这狼孩与那白袍人有些关系。
白先生继续道:“我教导他半年,他便同长生天其它弟子无异,身上再也看不出任何狼的痕迹。这时,师父来带走了他,说他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想要亲自教导,更是为他取名为东寄月。”
听到此处,徐幼薇知晓自己猜对了,不禁道:“然后呢?”
白先生道:“师父这番话传了出去,长生天的弟子们无不羡慕东寄月能得巫王亲授,更是纷纷揣测,他便是下任巫王。然而,这些言论没有多久就散了,只因东寄月入了雪洞再未出来。”
“这样过了十年,长生天弟子们都忘记了东寄月这个人的存在,他那短短半年的身影,早就消失无影无踪。而我再次见他,却是在三年一度的白月节上。”
白先生的语气忍不住放缓,眼神十分复杂。
“白月节上,长生天的弟子们要进行比试,向大巫师们一展自己三年所学。那时,弟子中最厉害的是清然大巫师的小弟子段星辰,他在比武台上连赢数十名弟子,所有的人都以为这届白月节的魁首非他莫属,却在这时,东寄月出现了。”
“我至今还记得他那时的模样,他一袭素雅无尘的白袍缓缓走来,披散的乌发有些杂乱,腰间只系着一柄简单弯刀,眼眸却比冬日的寒潭还有冷冽。
他走上比武台,平淡的目光凝视段星辰,漠然道:“你便是他们中最强的人?”
段星辰素来自傲,对巫王亲授的东寂月并不服气,只冷笑:“是又如何?你想和我打?”
东寄月道:“是。”
这场战斗结束得太快,东寄月甚至没有拔出腰间的弯刀,只用了三招便击败段星辰。
所有弟子都被震住,没有人会想到刚才连续击败数十人的段星辰,竟然败得如此之快。
这一战,所有的弟子又重新认识了他,关于他的那些言论又被人提起,大家都无不感慨,不愧是巫王亲授的练武奇才,年轻一代弟子的魁首,非他莫属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同段星辰打过几回,惯来是输多赢少,他的实力我十分清楚,对东寄月如此轻松取胜,我亦是无比震惊,然而更让我震惊的事发生了。”
白先生声音倏地激动起来:“东寄月赢了之后并未下比武台,他突然抽出腰间的弯刀,遥遥指向看台上的巫王,相邀之意不言而明。
看台上的大巫师们与看台下的弟子们一片哗然,那可是巫王陛下,长生天最厉害的强者,被称为几百年来最有机会突破大宗师的存在,东寂月他不过十六岁,竟然敢在比武台之上,众目睽睽之下,用弯刀指向巫王。”
徐幼薇完全被白先生的故事吸引住,她听得聚精会神,心里想象着十六岁的东寄月比武台上这一指,是何等的风华绝代,又想起白袍人那毫无瑕疵的五官,冷峭如孤壁万仞雪峰的眉眼,想必当时的长生天弟子们,定是无比震撼。不禁问:“巫王答应了么?”
白先生苦笑道:“众目睽睽之下,巫王如何能不应?那一战,我至今想起依旧无法忘怀。他们打了三天三夜,两人的交手已经不是我们能看懂的,只觉他们周身气息变幻莫测,忽快忽慢,快时只余下虚影,慢时又能看清一招一式,他们与我们好似已经不在一个空间,我实在无法形容那样的感觉,却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无法忘记……”
徐幼薇忍不住道:“最后谁赢了?”
白先生沉默一瞬,忽然笑了笑:“徐小郎君定然以为东寄月赢了此战。”
徐幼薇脸微微红,并不否认,这东寄月前面的所作所为实在出乎意料,她有这样的猜测也不奇怪。
白先生道:“巫王好歹也是长生天第一强者,便是放眼整个三国也无人能是他的对手,而东寄月却只有十六岁,无论是对战经验,还是招式熟练,都无法与巫王相提并论,最后,被巫王一掌劈断了弯刀。
东寄月虽然输了这一战,但在场之人无不肃然起敬,所有人都知道长生天将会迎来一个比现任巫王还要强大无数倍的强者,只因他才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