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和你什么关系?”
“直接告诉我他的情况,其他无关紧要的问题你别问。”程千方怒目与之对视,急切的说道。
“她这伤怎么来的?你殴打女人?”陈大夫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面若寒冰的男子。
“不是,她的伤势如何?给她开药疗伤,快点。”
“病人受的是内伤,需要好生调养。你可不能再伤人,不然她的身体可承受不住。她以前流过孩子吧?这次又正好伤到她腹部孕育后代之处,以后怕是不利于生养。五脏六腑皆有出血状况,这伤要好全起码得半年时光,日后仍需好生调养。你确定还要开药吗?”陈大夫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世道,谁也不愿意养一个不会生养的女人。
“尽管开,立马开出来。尽快缓解她身上的疼痛,多少钱都没问题。”程千方立马说道。
“十两。外敷内用加上药泡,三日可以消淤,之后好生静养,不可跑动做活儿。”陈大夫眼角看向面色焦急的男人,养一个如此费钱的一无是处的人,除了病人的亲人应该任何一个陌生人都不会接纳她。若他肯给钱治人,而他也一定尽心尽力。
程千方将身上的荷包解下来,打开看了一眼,里边只有七两八十八文银,他皱着眉头将整个荷包的钱全部倒出,“这里是七两八十八文银,”接着又解下洪海棠的荷包,将钱全部倒出,“还有一两二十文,总共是九两一百零八文,大夫,先给我治疗,其他钱我稍后派人送来再取药。”
陈大夫让店伙计将钱收起来,又指挥着程千方把人放到里间的一张床上,他一边准备治疗的医具,又一边吩咐另外一个伙计去将艾筒蒸两个出来,接着又开了一张药方让伙计去抓药并煎出一副来。
洪海棠面色苍白的瑟缩在床上,鼻腔不自觉的呻吟着,额头冷汗直冒。
程千方脸色越来越黑,声音阴沉的说道:“大夫,她很难受,快来看看。”
陈大夫看了一眼女子的神色,又把了一下脉,给她用热毛巾擦了汗。便执起银针给她扎了几处,接着铺了一条白毛巾在洪海棠的腹部,转身出去,进来时拿着散发着艾香味道的竹子筒,他握着把手处,用艾筒滚动着洪海棠的腹部。
一开始洪海棠咬唇柳眉锁紧,接着脸上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面部也放松了下来。
陈大夫指挥着程千方说道:“用热毛巾轻轻的给她擦擦脸。”
一刻钟之后,大夫给她腹部也施了几针,然后便是把洪海棠额头上的银针取了出来。“再过一刻钟我再来给她取下银针。”
程千方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洪海棠,眼里翻滚的爱怜皓动,心中翻滚着悔意。早知道就不让她下山了。
洪海棠在向掌柜打听事情的时候,程千方正在那里和朋友吃饭。看到洪海棠,他和朋友告别之后,还在掌柜那里打听了下她打听的事,后面才跟上去。接着便看到了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店伙计掀开门帘布将药端进来,又唤了一声陈大夫,陈大夫进门拔了银针,将药递给程千方,道:“喂她喝下之后,出来跟我拿药。”
程千方喂她喝药的时候,药水大都顺着嘴巴流出来,程千方凝眉苦恼着,随后便出门询问陈大夫,“大夫,”
“那么快喂完了?稍等一下,药还没配好。”
“不是,大夫,喂进去的药都留了出来,我该怎么喂?”
陈大夫摇摇头,店小伙极有眼见的拿了一根小竹管出来,交给程千方,“就那么喂,你看着处理,只要喝下就行了。”陈大夫毫不负责任的说道。
程千方拿着小竹管进去,看着上面的痕迹,也不知道多少人用过。于是,他并没有用小竹管,直接把药灌进自己的口中,将它哺进洪海棠的口中。一碗药喂完,程千方脸红得像苹果似的,就算喝酒也从不会这样脸色发烫,他缓了好久才出门跟陈大夫拿药。
“药用完,再过来看诊,到时候另外开一方养身的药。”陈大夫将药递给他说道。
“银子待会遣人来给。”程千方背上洪海棠,拿着药,跟陈大夫告别时,说道。
“不急,你下次带她来看诊的时候,再给我便可。”陈大夫继续配药,一边说道。
“府上自有大夫替她看诊。”
“一病人最好不经过两大夫,如日后她若有什么问题,可别说是我医治的。”陈大夫吹胡子瞪眼生气的说道。
“明白了。”
“七日后过来重看之后,没什么问题再交由其他大夫调养身子。”陈大夫最后叮嘱道。
“多谢。”程千方头也不回的走进街道中。
第 20 章
当程千方背着洪海棠进门的时候,郭大娘惊呆了。她没想到大寨主会来,更没有想到她来的当天刚好撞上洪海棠被人欺负。等程千方安置好洪海棠之后,郭大娘立刻跪到他身前请罪,“属下看护不力,请大寨主责罚。”
“确实是你看护不力,难道几年山寨的安稳生活,让你忘记了身份了吗?”程千方语气低压,狠戾的说道。
郭大娘战战兢兢的瑟缩着,“属下知错了。”
“滚出去。”
“大寨主,让属下将功补过吧,我留在这里照顾姑娘。”
程千方厉目扫去,如同箭铣射向她,郭大娘最终还是瑟瑟缩缩的退了出去,跪在房外等候发落。
程千方握起洪海棠的手,“海棠,别怕。”
睡梦中的洪海棠还在做着噩梦,程千方将她的手牵起来之后,才慢慢的放松下来,但是眉头仍然紧皱着。
程千方揉了揉她的额头,在她床边守了一夜。
次日,洪海棠醒来,吟咛了一声,程千方便睁开了圆目。
洪海棠望着他,道:“程千方,谢谢你。”
“你醒了。饿吗?”
“嗯。”
程千方手忙脚乱的站起来,“我给你煮粥。”
程千方推门出去,门外站着郭大娘,她将煮好的白粥端过来,程千方接过粥食,顺便吩咐道:“把药拿去煎了,早晚煎服。”
“是,大爷。”程千方在外面的时候自然不方便让属下称呼他的身份的,一般便叫他大爷。
程千方扶着洪海棠半坐的倚靠在床头,一口一口喂着她喝粥。
“我自己来吧。”洪海棠虚弱道。
“我来。”
“呵,明明是你在付我工钱,却总要你来照顾我。”
“我乐意。”程千方勾勾唇角,“对了,那几个人我已经让人盯着去了,日后若他们再敢做坏事,我手下的人会揍道他们知道怎么做人,若还敢拐卖妇女,我吩咐了,直接活埋,不用脏了你的手。”
“嗯,谢谢你,程千方。”
“程千方,下个月我不回山上了。我要去找我的孩子。”洪海棠认真的说道。
“就是那日军队过去的湘鹰城吗?海棠,你的身体支撑不了你到那里去,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查,查好了,再派人送你过去。你看你现在这样子,就算勉强让你到了湘鹰城,你又要怎么找人呢?你知道找官爷办事光有钱不够,还必须有人能够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办事的。”
“我知道,但是我也不能继续留在你身边了,我得赚钱,赚足够的钱可以让我把弘文接回来。程大爷,你那里的工薪太低了,海棠想换一份活计,还望成全。”洪海棠眼神诚恳,面露乞求,满脸希冀的望着程千方。
“海棠,一切等你养好身体再说。放心,我会给你涨工薪的。”
“程大爷,你别这样,我不值得。”
“我说你值得便值得。对了,海棠你儿子到底叫什么名字?”
“姓关,名弘文,不知道他爹有没有改了他的名字。他爹名字叫关小齐,其他的我也不知道。据说当初是被抓去当壮丁的,但那日回来带走孩子的时候听我邻居说长得人模狗样。”洪海棠对关小齐的事也说不准,自她来到这具身体便没有看过那个男人。“我儿子关小齐很会读书。”
听她的描述,却是连自己的夫君都不认识的样子,程千方觉得好笑,他们是如何孕育了那个孩子的。同时庆幸,海棠关心的只是她的儿子而已。
“好,我帮你找,但是答应我,先养好身体。”程千方关切的说道。
经过几日的药水浸泡,艾包敷身和药液灌溉,洪海棠的身体恢复很多。比较尴尬的是,浸泡药水的时候程千方总是守在她的房外,生怕她疼得忍受不过去。
是日,阳光明暖,天气清爽,和风扬扬,洪海棠被郭大娘扶上了马车,程千方从后面跟上,驾起马车往善行医馆。
到达地方的时候,洪海棠从马车里走出来,看到程千方,表情很惊讶,“不是说让郭大娘陪我吗?程大爷您怎么亲自送我过来。”
程千方将她从马车上抱下来,说道,“别人我不相信。”他将她抱进医馆。
陈大夫急忙走过来道:“怎么了?姑娘还不能下地行走吗?”
“不是,大夫,我能走动。”洪海棠瞪了程千方一眼,这不让人误会了嘛。
“老夫还以为自己的医术失灵了呢,来,伸出手来我把把脉。”陈大夫在桌子上放下一个手枕,敲了两下桌面。
洪海棠伸出手,陈大夫一番诊断之后,说道:“恢复的不错,我再开几副内服药,跟之前一样的煎法。这次服完药可以随你换大夫,但是三个月之后再过来给我探一下脉。话说,这位姑娘,你那日的伤怎么来的?”陈大夫仍是不依不饶的对这个问题耿耿于怀。
于是,洪海棠便简略的讲了一下那日遇到的事情经过。
“也罢,元涯镇总是有那么几个败类,幸好是有程大爷,经过此一事,至少他们有段时间会安分一些。”
程千方再次去掌柜那里付了钱拿药,把上次欠的钱也一并结了,甚至还多给了一两。陈大夫:“给多了。”
“陈大夫医术高超,海棠恢复得很好,这是谢诊。”程千方解释道。
陈大夫便不客气的收下了诊金。
“为什么要回去?程千方,我不上山了。”回到院子,程千方命郭大娘收拾东西回山寨,洪海棠不愿意。
程千方二话不说,待郭大娘将东西打包好,便压着她上车。
“你真是山贼土匪呀,我都说了我不去,我要留在山下了,放开我。”洪海棠一路上骂骂咧咧的。
“海棠,我已经托人去找关小齐了,你别闹。你又不知道你,长得那么好看,你自己去,怕是还会遇到那些人的欺负。等我找到人了,送你过去,你现在好好养伤。”
就这样,一年之后,程千方终于查到了关小齐。
这一天,天朗气清,和风旭旭,院子里开满了海棠花。
程千方拿着信从外面回来,和海棠吃完了晚饭。两人坐在院子里数星星的时候,程千方对洪海棠说道:“海棠,找到关小齐了,但是他有个儿子叫关弘武,九岁,从常一镇搬到湘鹰城的,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你的儿子关弘文,他有个奶奶便是关许氏。”
“找到了?那应该是他。改了名字了,是不是也不念书了,改学武了。”话中有惊喜也有遗憾。
“正是,他现在进了关小齐的兵营里作为一个卫兵在训练。”
“果真是弃文从武?还那么小便进了军营?”不可置信,真的不可置信,“我得去找他,程大爷,你让人送我去吧。”
“海棠,关弘武现在对外说是关小齐妻子谭燕的儿子,关小齐娶了一个妻子,日子过得不错,关弘武也生活得很好,你又何必去掺和一脚?”
“他们我不管,我只要找回我的儿子便可。你答应我的,找到人了就送我过去,我得去看看啊,看看是不是弘文,看看他过得好不好,我还要带他回家。对了,程大爷,这山寨我不能继续住下去了,弘文是个读书人,如若被人知道他娘住在山贼窝里,这对他的仕途会有影响的,所以我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我答应你,回来你就在元涯镇先前我给你安排的宅子住吧。”程千方仰望星空,终于是决定放开她了。
如今,朝廷已经开始计划剿匪了。
胡言如今是个进士,正在翰林院深造。他获得消息之后,便立马寄了家书回家,告诉家人让他们来京的同时也告诉他们朝廷计划剿匪之事。
所以,程千方才会放洪海棠离开,给她锻造一条平和安顺的未来。
第 21 章
程千方让胆小老实的的小河给洪海棠当车夫,小河虽然胆小,但也只是在程千方的面前才如此。
对比之前第一次见到的小河,这次他打扮成一个干净利落的小厮模样,完全没有第一次肮脏猥琐的模样,洪海棠勉强能接受。
“你放心,一路上有什么事,小河可以给你互相照应下,解决不了的事情,你让他给我送信,我来解决。还有,注意安全。”程千方在马车旁给洪海棠耐心的嘱咐,还送了一把他亲自锻造的软剑给她,希望她遇到什么事情能自保,而不再无力抵抗。
软剑煅好送洪海棠的时候,洪海棠说她不会用,程千方又用剩余的材料做了另一把软剑。海棠花树下,程千方舞动自己的软剑给洪海棠示范了一遍,接着又握着洪海棠的手,手把手的教导剑术,勉强学了半年,自保应该没问题,只要不是遇到真正的高手。
“保重。”洪海棠转身进去到马车里面。
“路上好好照顾海棠。”程千方给了一袋银子小河,说道。
小河随后上了马车,说道:“大当家放心,小河定然好好完成任务。”
马车缓缓启动,洪海棠从窗口探出头,程千方人仍然望着她,看到她,他往前前行了一步又止步不前,挥了挥手。
洪海棠笑望着他,“程千方,回去吧,我很快就回来。”
马车行了两日,方到湘鹰城。
洪海棠在客栈修整了一日,才换上那身海蓝色海棠绣花装去关宅。关宅位于湘鹰城的东北角,位置不处于繁华中心带,但是特别靠近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