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阿言在家吗?”程千方出声喊住那个正在厨房忙活的妇人,走过去拿了几枚铜钱放进小孩的衣袋里面,把小孩抱起来,大爷般的坐在海棠树下的凳子上。
“海棠,进去厅里拿一把花生米出来。”程千方就仿佛在自家一样自在。
倒是洪海棠,不好意思的看了看那个妇人,也不敢随意进人家的家。
妇人看了她一眼,笑道:“大嫂,不必拘谨,当自个儿家就行了。我这今儿还是第一次见您,晚上便留在这儿一起吃个饭,如何?”
洪海棠摆手急忙解释,“这个……不知道怎么称呼您,但您别误会,我只是程大爷的丫鬟,别叫我大嫂,叫我海棠便可。其他事程大爷决定,那我现在进去屋子拿点花生出来?”
妇人和蔼的点头笑笑,既然大哥还没与姑娘讲明情意,那么她也不好对着她喊大嫂了,“海棠,你叫我红杏便可,屋子你随意走动。你瞧,我们还真有缘分,你叫海棠而我叫红杏,皆是一种花名,难怪呀我对你一见如故。”
洪海棠脑中莫名的闪过叶绍翁的诗句《游园不值》,“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在古代确实算是个不错的名字,但是在二十一世纪,别说名字老土了,寓意也不好。洪海棠尴尬的笑笑,“那我进去了。”
红杏点点头,在她走入厅子之后,她泡了一壶茶,又端了一套茶具出来,给程千方倒了一杯茶水之后,对程千方说道:“大哥和海棠先坐一下,我去叫阿言。”
洪海棠抱过程千方怀里抱着的小孩,拿了一颗去掉核子的红枣给小孩舔食,又倒了点茶水给他喝,他喝剩下的一半的杯子她再倒了半杯水进去,拿起来自己便喝下了。洪海棠逗着小孩儿笑颜如花,耐心的教哄着孩子数花生米。
胡言和妻子过来的时候反倒觉得他们是一家三口,女人陪着孩子玩闹,男人喝着茶宠溺温柔的望着他们。
也许他和洪海棠可以开花结果,程千方再喝下一杯茶,看向站在门边的夫妻,“怎么不过来?”
胡言笑道:“大哥,新年好呀!这么喜欢小宝,你和大嫂什么时候也生一个呀?”
红杏搡了一下他,摇摇头。
“胡说什么,海棠只是我的丫鬟。”程千方看了一眼不自在的洪海棠,放下杯子道。
胡言哂笑,心里有数。“想不到大哥竟然会初一就下山来拜访我家,小弟荣幸之至。”
“打搅了,正月初一你还在看书?就不带着弟妹出去走走亲戚邻居?”程千方关心的问道,也是担心胡言成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
“打算下午再出去走访走访,过几个月要参加春闱了,难得能清净下来读会儿书。”
洪海棠拉了拉程千方的衣袖,程千方转头看向她,洪海棠向他眨眨眼睛,表示他们不是来叙旧的,有事请他帮忙。可惜程千方无法读懂,问道:“眼睛怎么了?”
“哈哈哈…… ……大哥跟你开玩笑呢,嫂子有事直说。”还是胡言看懂了人家的神色,不愧是举人出身。
洪海棠尬笑的看着他,道:“我听闻您在镇上是个教书先生,想跟您打听一下,书院里面有没有多了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关姓孩童?”
“我所在的书院并没有,不知大嫂为何要查这个?”胡言给自己倒了杯茶,说道。
“那么其他书院呢?阿言你留意一下,改天去衙门帮忙做事的时候也问一下最近元涯镇有没有迁过来一些关姓人家,你将名录和住址记录下来交给我,我有用处。”程千方开口,并没有解释那关姓孩童与洪海棠的关系。
“另外,再请问一下,去年元涯镇郊外驻扎过一队兵马,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您可知道?”洪海棠眼神求知若渴的盯着他。
胡言打探了她一眼,又与程千方交望递了一个眼神。摇摇头道:“我并不知这里曾经来过一队兵马。大嫂,问这个干嘛?”胡言试探着问道。
“没什么,就是好奇。”洪海棠略有沮丧的答道,将小孩放在程千方膝盖,准备去厨房帮忙下红杏,边说道,“你们聊。”
洪海棠进了厨房之后,胡言谨慎的对程千方说道,“大嫂究竟是什么人?她怎么在问军队的事?难道是朝廷派来的细作?大哥,你可别被情感冲昏了头脑,一定要多加小心。哎,我说大哥你就不应该带她下山,她很有可能是下山来递交消息的。你们今日去过哪里?”
“不用担心,海棠不是那样的人。”程千方声音安抚的说道。
第 17 章
夜晚,用过饭后,程千方和洪海棠便留下住了一晚。
次日,两人去采购了一些货物,便准备回去了。
程千方在一家糕点铺停留了下来,令海棠看着东西,他自己进了糕点铺买糕点。糕点铺旁边是一家当铺,当铺旁边有一个赌馆。新年,除了自家院子,哪里都不热闹,但唯独,最热闹的地方就是赌场。这些人,凡是有一点钱,都好赌。
这不,那个脸色青白,眼睛虚浮的男子,不顾大肚妻子的苦苦阻拦,便一定要当了家里值钱的东西,好给他继续赌博。边推开拦在自己前面的女人,边说道:“娘子,我赚了钱就给你买上好的胭脂水粉和衣服,你等我。”
女人凄楚说道:“相公,我不要那些东西。我只要你跟我回家,不要再赌了你再把这些东西卖掉,我们以后吃什么。”
当铺里面走出来一名伙计,面色铁青的说道:“要当就当,不当就别在我们店门前哭哭啼啼的。我们开门是做生意的,别拦着店铺面前影响他人进来。”
那男子决意的抽出自己布纸包着的东西,看了一眼女子,便转头进了当铺,女子哀痛的哭着。看着他取完钱出来,塞了一颗银子到她怀里,转身又进了赌馆,女子看着他的背影痛哭了一阵。
这赌瘾,不管初衷如何,一旦染上了就难以戒掉了。
“海棠,走了。”程千方从糕点铺走出来,将糕点递给她,说道。
“程大爷,等等。”洪海棠叫住人。“我们去赌馆看看,好吗?”
“不能,那里乌烟瘴气的,你一女子过去干什么。”程千方凝眉脸色不渝的看着她,“我怎么不知道海棠好赌?”
“不是,程大爷,我只是想看看…… ……”
“这种东西没有什么好看的,也不要沾染上。”
“我知道,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帮得上那个女人的忙,哎,算了…… ……也许那个人家产输光了,就醒悟了。”洪海棠叹气,自知自己没那个能力。
程千方觉得好笑,便让她那么想吧。刚准备驾走驴车,便被从赌场跑出来的一个男子堵住了去路,他后边还追着几个赌馆看场子的壮汉。那男子一下子扑到车上,洪海棠惊吓得从车上跳下。程千山勒停了驴子,那男子绕过车子再跑,便被那些壮汉抓拿了回去,转角进入了一条巷子后传来踢打声音和男子哀嚎求饶的声音。
洪海棠偷偷的到巷头看了一眼,里边有人拿了一把菜刀,脸上有一条刀疤,刀上有些血迹,躺在地上的男子被四周围上的人踢打着,只有一双手死命的抠着地面往前爬行着,手上血迹斑斑,抠着地面的手掌有一只还断了一个尾指。
“姑娘,看够了吗?”刀疤脸细眼倾斜,声音夹着寒风传到洪海棠的耳里。
洪海棠一激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转身跑回到程千方身边,心脏猛跳。
程千方将牛皮袋子递给她,“喝点水,压惊。”
洪海棠仰头喝了几口,“我…… ……”
“这世道就是这样,禁不起诱惑的一赌再赌,那就是在赌命。”程千方接过她手上的水,自己也喝了一口,拧上盖子。“坐好了,回去了。”
“你为什么不禁止山中那些人的赌博,不怕他们上瘾吗?”洪海棠疑问。
“你若是禁止,他们一旦沾染上才难以戒赌。你若是让他们偶尔玩一下,他们反而能收收心,过犹不及,适当小赌怡情。”程千方解释。
“我怎么发觉程大爷很有大智慧呀。”正所谓河水泛滥,宜疏不宜堵,这个道理古代读书人未必能懂,一个山贼竟然懂,不可谓不聪明。
程千方笑笑不语。
“程大爷,山下的人未必都善良,你回去之后教教我功夫吧,免得我以后遇到坏人,连一点自保的功夫都没有。”
“我会保护你的,放心。”程千方驾着马车一边回应着身边的女子。
洪海棠只当做是玩笑,“你也不能时时刻刻在我身边啊,我觉得万事还是靠自己稳妥。”
程千方,想了想,“好,那我就教你,但是你遇到危险首先要先跑,不要逞能。”
“明白。”洪海棠笑道。
回到跳虎山山下,程千山吹了一个像鸟叫一样的口哨,便有几个山贼兄弟过来把东西给抬上山,驴车也由他们牵去了不远处的一个住户,另外从里边跑出来一匹马,跑向他们这里。
洪海棠吃着点心,程千方摸了摸马头,“小家伙,好久不见了,走,今天带你去兜兜风。”
“这是你的马?”洪海棠惊讶的问道。
“嗯,怎么了?”
“没,我只是惊讶,长这么大,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马,而且还不臭,我可以摸摸吗?”洪海棠欣喜的问道。
“随你。”
洪海棠站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摸着马腮,笑眯眯的,但也不敢靠得太近,想靠近又怕马儿发凶。程千方一离开,吓得她也马上放了手。
程千方嘴角微勾戏笑的看着她,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伸出一只手到洪海棠的跟前,海棠迷糊的看着他,作甚???
程千方倾半身一把将她捞到自己身前,“带你去兜风,驾~”
骏马腾身而飞起,面前迎来一股冷冽清香的山风,眼睛一瞬间睁不开,但是却很舒服,这种奔跑、速度、刺激多久没有体验到了,洪海棠陶醉的感受着山风,睁开眼睛是不断倒退的树木野花,洪海棠撑开一只手,另一只握稳了马鞍,抒发着心中所想,“真舒服。”
程千方不料身前的女子不怕反而享受了起来,将拍打马屁股后面的一只手向前搂住身前的女子,在洪海棠耳边说道:“将两只手撑开,更舒服。”
洪海棠愉悦的背靠在男子胸口上,舒舒服服的撑开双手,“路边的野花真香。”
程千方噗嗤一笑,“不是野花香,那是山木的清香,不仅是山间小花、土地、小草、树木都有其各自的味道,夹在这山中,凉风一吹,自带一股清香。海棠,喜欢这里吗?”
“喜欢。”洪海棠第一次回答了这个问题。是真的喜欢这里舒适的环境,这里没有山下那些太多的条条框框了,大家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感觉很舒服。
骏马驮了他们一半路,后面是程千山牵着马儿回到山上的。洪海棠笑着指着骏马说道:“你这马儿也太弱了,才跑了多久,就跑不动了。”
程千方听见了,说道:“不是马儿弱,我们走的是山路,它又驮着我们两人,路难走,承重又高哪能不累呢。行了,你去做饭吧,我给它喂点吃的。”程千方将马拉到后院的树上拴着,将那些老化了的大白菜割了喂它。
几日后,胡言要上京赶考,程千方率领着几个兄弟做了一桌菜给胡言送行,饭后,胡言拿了一个信封给程千方,“去年没什么关姓人家留住元涯镇,元涯镇附近村庄的关姓人家,在这,如果有需要,你派一两个人去查一查,顺便也让他们留在当地查探消息,人呢就挑选有父母孩子的,先将父母孩子留在寨上,日后有什么问题就把他们送过去便好,此举一举两得,如何?”胡言笑道。
程千方爽朗的接过信封,拍拍他的肩膀,“甚好。想你要上京赶考,却没想到把着几件事都处理得这么快,阿言,辛苦了。”
“大哥,客气什么呢。”胡言笑道,“不过,大嫂那边我还不是很放心。你说她为什么非得要知道去年元涯镇那一军队去了哪里呢。”
去年那阵子,程千方他们皆以为是官府过来剿匪,都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的了,而且那段时日他们安静了很多,无事也绝不下山,甚至老弱残小都通过连日挖出的暗道送到了山下。可最后,那队人马停留没多久,便走了,完全虚惊一场。
“放心,海棠只是个普通人,她想知道去年元涯镇那一军队去了哪里,也不过是为了查询家人的可能去处罢了。”
“行吧,大嫂这人我也不了解,你注意点就行。”
第 18 章
程千方将信封带回去给了洪海棠,信上所写,元涯镇一共一百多户关姓人家,镇上有三十多户,其他分布在元涯镇周边小村落里面。
洪海棠如获至宝,开心的转了两圈。随后对程千方说道,“程大爷,我工作就做到这个月底吧,下个月我便下山,去找我孩子。”
程千方横眉拧起,说道:“不行,你得留在我身边。接下来我也要下山办点事,到时候会顺便带你找你儿子的。”
“可我找到孩子之后,也不会留在山寨了,我要在山下找个活计,供我和儿子生活和供他读书。”洪海棠如实回道。
“你不是说你喜欢这里吗?为什么又要离开。”
洪海棠心虚的不敢看他的正脸,道:“毕竟这里是山贼窝子,我儿子到时候要考科举的,留在这里不好。”
“海棠,你也是我们山贼窝的一份子。”程千方语气冰冷的说道。
“我不是。”
“你怎么不是了,你一直和雄虎寨的大寨主呆一块儿,你说不是,谁信?”程千方站在她面前一字一句说道。
“反正我不是。”洪海棠偏头说道。
次日一早,洪海棠照样早起跟着程千方练武。
程千方曾说她双手没有力气,那她就每天下山都徒手提水;程千方说她重心不稳,那她可以每天在太阳底下蹲两个时辰的马步;程千方说她练武不得其道,气息不稳,她便每晚花半个时辰做瑜伽练吐纳呼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