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娆看了眼身后的翠苹,实不想与他过多纠缠。
于是婉拒道,“不必劳烦沈大人……”
可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打断。
“不妨事,我也一道回去,正好同路。”
姜娆微微蹙了下眉,心想,这一向识得轻重的沈大人,今日怎会如此钝迟,竟听不出她言语下的推辞之意。
可话已说到这份上,她再推脱就显得实在不给对方面子。
姜家与丞相府历来相交甚密,姜娆自己又与沈追的二妹沈澄是闺中密友,有这几层关系摆在眼前,叫她不得不思量得周全些。
思来想去,无奈只好应可。
所幸,一路上沈追没再主动开口,两人并排向前,气氛虽有些异常安静的尴尬,但好在路途不远,没几步路便到了。
只是。
临走前,沈追突然向她问了一个叫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他表情微微凝重,开口时声音却很平静。
他说:“我只迟了一步。”
姜娆本正欲转身,闻言有些不知所云地脚步一顿,随后困惑地回身问道:“什么?”
沈追的面容叫人看不真切,半明半昧的月光洒落下,只看得到他眼中含着不明的晦暗。
姜娆感觉奇怪,沈大人往日里都是一贯的朗月之姿,今日这眉目间怎好似有几分颓丧?
可对方并没有继续坦言,闻言亦只是摇了摇头。
随后,言语又放得格外轻柔,对她说:“很晚了,娆儿进去吧。”
姜娆知道分寸,见状自是不会追问,她点点头,犹豫片刻还是在告辞前,对他致了礼。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自己微屈膝的那一瞬,沈追脸色好似变得更加阴郁。
倏忽间,她突然想起沈追方才说的话。
说她已快成真正的贵人,不该再向臣子致礼。
沈追所指,应是暗示她即将嫁与太子的尊荣吧。
姜娆心中长叹了声气,别人眼中所见的贵女前程坦途,却是她今世避之不及的龙潭虎穴,刀山剑树。
她心中的深深惧怯,又能与何人诉?
翠苹见人走远,这才小声嘟囔了句,“姑娘,这沈大人今日怎好似有些魂不守舍的,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
姜娆亦想不通,为寻周全只好再次嘱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朝阳公主对沈大人存了心思,这事已在明面,我们既招惹不起,故今日他送我的事,切不可对旁人提及。”
翠苹识得深浅,忙点头应下。
*
进了内院。
姜娆吩咐翠苹去浴房备水,之后不必在旁伺候。
她自己则回卧房准备去拿换洗衣物,劳累一天,此刻只想寻得片刻的闲暇放松。
只是推门而入的一瞬,姜娆后知后觉脚步顿住。
她遽然间想起,今早离开前她是落了锁的,此时竟没有任何阻拦地开了门。
姜娆立刻转身去查看,果然发现那铁锁不知何时已不知去向。
警惕防备之心骤然升起,叫她此刻更不敢再进内室。
心中忐忑猜想,屋内莫不是有什么贼人?
为求稳妥,她故意放轻脚步,转身作势夺门,可还没来得及挪动两步,腰间突然被人拦住一搂。
姜娆背对着那人看不清面容,只是一瞬觉得此人手臂强硕有力,无论自己怎样挣脱,他都纹丝不动。
于是,脑海里不自觉得便把此人面容,想象成了满脸横肉的粗鲁壮汉。
当即,抵触之心更甚。
眼见自救无果,她正欲开口呼救。
不想下一秒,嘴巴便被人用手实实捂住。
她讨厌被陌生人触碰,可此时脱口而出的求救声,亦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唔唔声。
心中凛意欲起。
可紧接着,她竟听到一道异常熟悉的嗓音从耳边遽然响起。
“想找谁来救你?”
男人语气平淡无波,又似带着几分玩味。
姜娆听清了,辨明了。
顷刻间,她只觉心底好似有无数只蝴蝶在同时扇动蝶翼。
让她不能及时判断,此刻的一切混乱,到底是因它们振翅的剧烈,还是她掩饰不住的心跳声在喧嚣不停。
她空不出脑袋深思,片刻后略带懵怔地开口,“你,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
陈敛不语,只是顺势又揽过另一条手臂,动作很是自然地改为双手环拢,下巴也重重压在她肩上。
随后用力收紧,将人紧贴于他身。
做完这些,他像是终于满意了一些,方才得了空闲开口。
他不答姜娆先前的疑问,而是歪头在她耳边低语,“可曾想我?”
姜娆被他吐息缠绕撩弄得脖间发痒,不由地往里缩了缩。
方才被惊得汹涌翻腾的心绪,此刻不仅没有平复放松下来,反而因他怀中热气包裹,心下涌动的暗流皆被热烈蒸腾。
姜娆按捺着转过身子,两人视线撞在一处,她亦看清他眸中被尘染的深幽。
于是慢慢伸手环上他的腰身,声音细弱潺潺,“想。”
这不是故意哄他的虚言。
陈敛微眯了下眼,随后捏住她的下巴,他垂头倾下,言辞间有些意味。
“有护花使者在侧,小姐还能空出心思想我,着实让我感动得紧。”
他指尖摩挲太过用力,唇下细嫩的肌肤转眼被蹭得泛了红。
姜娆有些吃痛,下意识仰身往后躲去,刚刚避开他的指尖□□,就见陈敛立刻面浮不悦。
她赶紧解释,“哪有什么护花使者?”
陈敛漫不经心地开口,“沈大人在院门口等了你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将你盼了出来,又煞费苦心地假装偶遇,这般费尽周折竟是只为送你一程,还真是痴心。”
“怎会……”闻言,姜娆心中满满错愕。
原来沈追的出现并非只是恰巧途经。
对此,姜娆着实有些意想不到,及笄之后,她与沈追是连见面都少有的,他又怎会生出这样的情谊?又是何时开始萌生的呢?
看姜娆想得格外认真,陈敛很是不满地掐上她的腰。
开口有些不讲理的霸道,“不许你想他!”
姜娆无辜地眨了下眼,心中实在有苦难言,方才明明是他非要把话往深追身上引的。
现在又这个不许,那个不许。
可转念一想,他既知沈追在门口苦等一个多时辰,那他又在那里停留了多久?
或许,陈敛之所以出现在那,同样也是想亲自送她一程。
沈追的苦等尚有结果,可他的等待却遥遥无期,无人知晓。
想到这,姜娆心中有些隐隐的不舒服。
许是她眼中陡然而生的涩意有些明显,陈敛看清后下意识地泛起不安,可他心中仍有些未消解的情绪,憋了半响终是什么话都没说出,随后将她抱得更加紧,仿佛只有这样亲密的距离才能抚平先前生出的些许燥意。
“陈敛,你松些,你搂得我喘不过来气了。”
“不松。”他就像是在赌气。
此刻,姜娆仿佛整个人要被他揉进身体一般,被他钳制得密不透风。
他胸膛太热,姜娆被他的气息一瞬包围,不由地加重了呼吸声。
这时,翠苹从院中传来的声音将她解救。
“姑娘,浴房的热水已放好了,真的不用我在一旁伺候吗?”
陈敛也听清了,闻声后竟真的配合一般松了松力道,让她着实没想到。
姜娆立即反应,扬声说,“不用你伺候,你回去休息便好。”
“是,姑娘。”
接着传来翠苹打开侧厢房的声响,之后院内又很快归于宁静。
陈敛状似好心开口,“要去沐浴?”
“嗯。”回答完,又突然想起什么,姜娆抬眸看向他问道,“我离京前你背上还有伤,如今可是都已痊愈?”
陈敛盯了她一瞬,眼神有些愈发的幽深,他似乎已经不满足于姜娆的口头关怀。
“好像好了,又好像没有。”
“这是什么回答?”姜娆不解。
陈敛抚了抚姜娆的长发,半是询问半带蛊惑地说道,“想知道的话,要不要亲自看看?”
姜娆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脸色莫名有点烧热,她支支吾吾地婉拒,“我,我正准备去洗澡了。”
说完就要逃。
“娆儿。”
陈敛无奈将人拦住,表情有些怨载,“你先前答应我的事,还作不作数?”
先前答应他的……共浴。
脑海里赫然浮现出这鲜明二字,让她羞臊得如同开锅的螃蟹,红透了身。
原本那就是故意哄他的话呀!
姜娆不肯认命,随即脸不红心不跳地想要耍赖,“都这么久了,你的伤口应是愈合了,那,那就超过我承诺的期限了,事先声明,我这不是抵赖,是你超期了。”
见她强行说理不肯认账,陈敛无奈叹了口气。
“我确在期限内找过你一次,可是你没告知我,你会突然离京。”
姜娆闻言稍显错愕,“你找过我?何时?”
陈敛摇了摇头,颇为无奈,“你离开的前一晚,我去过你家。”
他点到为止,不欲再多说。
姜娆还未完全消化掉他所说的话,却见他拉上自己的手腕,抬步欲往外走。
“去哪啊?”
“你方才不是跟侍女说,你沐浴不需要她伺候。”
姜娆点点头,心中却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接着,果然听见了他的后话。
“下人伺候得是不够尽心尽力,少点周到。”
说完,他回过身来,贴在她耳边缓缓问询,“那我诚意自荐一下,可好?”
他莫不是要亲自伺候她……
这和共浴有何区别?
姜娆背后一凉,心叹这绝对是报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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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高门闺女出行,不带护卫?家里从军,没有安排会武艺的丫鬟?】
【什么时候写到文案的军功换美人!急啊。】
【姜媚我奉劝你不要不识好歹,怎么还不下药】
-完-
第35章
◎药效过甚【二合一】◎
夜深人静之时,姜媚儿偷偷溜出内院,向寺内偏僻处的竹叶轩小心探去。
她护好袖口中潜藏的某物,内心既万分忐忑,又含着隐隐的兴奋。
此事运作需保证隐秘周全,凭她一人之力恐不可为,于是,她只好寻求太子在承恩寺暗伏的隐秘力量。
从小道入,按照太子事先交代好的交接地点,她小心翼翼着推开木门向里探进,看清迎面站立那人的面庞时,姜媚儿脸上也是骤然起惊。
“是,是你?”
谁能想到承恩寺内最是德高望重的静玄师太,暗地里竟会是太子的爪牙?
唏嘘同时,姜媚儿不禁佩服太子的高超手段。
这一步棋,他莫不是煞费苦心准备了良久。
这些年,姜媛素来万分敬重静玄师太,与其私下交好之事在京中亦不成什么秘密,而太子心机深埋,竟未雨绸缪到了这种地步。
不动声色却早已铺就暗线,意欲牵制整个姜府。
姜媚儿本还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得穆凌心意,没什么秘密是不知道的,可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走近穆凌。
走近这位野心勃勃的未来储君。
寒凛之意渐生,恐惧一时间大过爱慕。
“姜家小姐,别来无恙。”
静玄师太侧身抬头,淡淡打量过来一眼,神态一如既往的端持,姜媚儿却在心中嗤笑她的伪善面容。
若是让媛姐姐知晓,她一向最是钦敬的住持师太,竟也是朝政斡旋之下,随人摆弄的棋子,她是否会尝到些被背叛的滋味?
“师太在此,着实让人意想不到。”
姜媚儿将房门紧闭,走上前来颇有些深意地说道。
静玄闭眸凝思,并不理会她话音间的嘲讽,手里握着一串佛珠,一个接一个捻过,随后开口点明道:“太子殿下有何交代,小姐直说便好。”
闻言,姜媚儿也没有闲心再看她的笑话,直接从袖中拿出太子临走前交于她的一瓶秘药,摆放在明面。
“师太可识得此物?”
静玄师太睁眸,面色瞬时闪过一丝凝重,眉头更是皱紧,后确认一般问道:“这确是太子亲口吩咐的?”
此物她自然识得。
引欢之药,为南疆秘术所制。
静玄深知其危害噬魂,霍乱之甚。
“当然是太子的意思!”姜媚儿没一点心虚,回得干脆。
这药确确实实是太子给的,他本欲耍弄手段,提早促就姜家大女儿的一段假偶天成,而后他自己则能光明正大迎娶到他心心念念的姜家幺女,姜娆。
这一局谋划布棋实在叫人拍手称绝,可这样的皆大欢喜,叫她姜媚儿如何甘心?
她日思夜想的储君之妃的尊荣,梦寐以求的天下最俊杰男子的宠爱,绝不能拱手让人!
可能天意如此,她正愁无计可施之时,沈追好似从天而降一般突然现身,还给她演了一出情根深种的戏码。
这是老天爷都在帮她!
静玄师太默了半响,随后沉重叹息,“你想叫我如何配合?”
姜媚儿早已计划周全,却不能全盘托出,此时只叙述了计划的一半。
“听说沈大人奉陛下旨意来此祈雨神之福,到时祭礼仪式必然一番聚集,热闹非凡,此药便趁机下姜氏女在酒水中,而后……”
姜媚儿说得毫无愧念,似乎完全忘记自己同样姓姜,她只满心期待后日的到来,内心蠢蠢欲动,几乎快要按耐不住预想事成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