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小声咧咧:“脸上糊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另一人道:“别管这么多,扛着走便是了。”
“万一弄错了怎么办?”
“你没瞧见她身上这衣裳?错不了。”
衣裳?施姐姐身上盖的是她的衣裳,祝清圆霎时整个身子都麻了,这两人是冲她来的?
她也不敢妄动,里头两人还在低语。
“就算错了也无妨,教主要的是完璧之身的女子。要不是柳姑已经收了拂晓庄的钱,这二人都得带走!”
“你还别说,这小娘子皮肤滑腻,等扒来炼丹,必定异香满城。届时教主说不定还要奖赏你我二人。”
扒皮?!
祝清圆心中大动,打了个激灵。
里头的人功夫不浅,立马听出外面有人,未等祝清圆喊叫逃跑,便将其一招打晕。
“她怕是听到了方才你我的谈话,怎么办?一起带走?”
另一人阻止道:“拂晓庄明日还等着要人,让柳姑处理吧。”
第二日,祝清圆在一片锣鼓唢呐声中醒来。
一睁眼,便是柳仙姑那张吊眉三角脸,昨夜听到的那些话点石火光般闪现在祝清圆脑海,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往墙角瑟缩起来。
柳仙姑见她这般,便冷哼一声:“你果然都知道了。”
祝清圆咬着唇问:“你要作甚?”
“你比那施小娘更娇艳,想必拂晓庄会很满意。”柳仙姑俯身拍拍她的脸,不知使的什么法子,祝清圆竟然立刻便无法动弹了,话也说不出。
她只能瞪大双眼,豆大的泪珠伴着恐惧一滴滴砸落。
“算你命大,否则过几日被扒皮丢进炼丹炉的人就是你了。进了拂晓庄也不必想着逃跑,任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们涂山教也能把你抓回来。”
涂山教?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祝清圆本以为上辈子的自己足够惨了,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骇人听闻的所在,与之相比,那些宅院里的勾心斗角又算得了什么。
祝清圆像一尊傀儡般任柳仙姑摆弄,她给祝清圆描眉点唇,换上鲜红的嫁衣,再盖上红盖头。
门外热闹非凡,人声鼎沸,而祝清圆的眼前只有一片红,像昏昏的霞光,也似前世死前,覆在眼睫上的血珠。
柳仙姑搀着不能说不能跑的祝清圆缓缓走向喜轿,唢呐声愈来愈响地灌入耳中,没人知道盖头下的新娇娘已经被换了一个。
只有倚在门边的施娘子的病母,略有疑惑,女儿怎么忽然变矮了。
喜轿一路吹吹打打地出了城,抵达拂晓庄时已近黄昏。
祝清圆能感觉到自己被扶到了床沿坐着,此时柳仙姑给她封住的经脉也慢慢化开了。
“水……”
她张嘴试着出声,紧接着身边便有人走路倒水的声音传来——果然有人看着她。
那人端着茶杯从盖头底下递给她,手指粗胖,略带浣洗过衣物的清香。应该是这拂晓庄的下人。
拂晓庄的人不必害她,因此祝清圆将茶水一饮而尽,压了压一整天未进食的肚腹。
“柳仙姑呢?”
那女使粗着嗓子回祝清圆:“仙姑在外厅吃喜宴。”
这下人一板一眼,祝清圆知晓自己多说无益,便开始支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房外人走动的声音逐渐多了起来,许是喜宴快散了。
七七八八个醉醺醺的郎君簇拥着新郎倌朝喜房走来,祝清圆听到声音,紧张地捏住了袖摆。
“韦县丞!恭贺韦县丞得偿夙愿啊,哈哈哈哈哈!”
“真不让我等进去瞻仰瞻仰豆腐西施的美貌吗?”
外头的污言秽语如数传入祝清圆耳中,那位传说中山匪出身的韦县丞终于张口了,声如洪钟:“周通判可别再笑俺了!俺娶个媳妇不容易……”
“大当家的!交杯酒已经备好了!”说话的大约是那韦县丞的手下。
但祝清圆没料到的是,那大汉竟然张口就把自己下属骂了一顿:“叫什么大当家!你当我们现在还是山上的土匪?当着通判及各位大人的面尽丢老子的脸!”
“是,大人……”
祝清圆有些好笑,没想到这韦县丞不止身被招安,连心也归顺了。这种对上恭敬,却鲁莽粗笨之人,祝清圆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施姐姐待她极好,却因为她被绑进了那样一个邪魔鬼窟样的地方。如今既有一线生机,祝清圆便决定放手一搏。
她将背挺得笔直,绣鞋不露裙面,双手交盖于膝上,连呼吸都平稳有序。
那韦县丞就在此刻跌了进来,将地面都震了一震。
他手里端着交杯酒,一路傻笑向祝清圆奔来:“媳妇儿,我来了!”
然而就在他一把掀开祝清圆盖头的同时,猝不及防地被床上的小娇娘重重扇了一耳光:“放肆!”
小娘子唇红齿白,竖眉杏眼,薄怒中带着不容置喙的贵气,好似京中那些高高在上的命妇。
气壮如牛的韦县丞捂着被打红的脸,看着这素未谋面的小娘子,整个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涂山教灵感来源于明朝的闻香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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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0章 、娇娇
◎绥绥白狐,九尾庞庞◎
但韦义,堂堂山匪出身的县官老爷,当然是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他叉腰怒目,声如洪钟:“你谁啊!俺的娇娇呢!”
娇……娇?
祝清圆先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娇娇是施姐姐的闺名。
但她自然也不能怯场,依旧端着姿态,道:“我还要问你,我堂堂官家太傅的孙媳、皇后娘娘的侄媳,怎么忽然就成了你小小一个韦县丞的新妻?”
官家、太傅、皇后,这几个词连着砸下来,韦义整个人又懵了:“你你你,你说什么?”
好在赵家的拜帖和婚书这类重要的东西,祝清圆一直都是带在身上的,且她贴身藏在单衣的里侧,连给她换喜服的柳仙姑都未曾发现。
小姑娘在韦义进房之前就背着看守婆子将它们拿了出来,这会儿正好气势汹汹地从大袖里再度掏出。
韦义恍恍惚惚地接住,将那缂红描金的八折贴打开一看,密密麻麻的小字印章罗列上头。虽然看不懂,但还真像那么回事。
“来人!”韦义高呼,“把沈军师请来。”
祝清圆一直坐看那莽汉挠头又哈气,略有些滑稽。不多时,他们口中的沈军师便到了,身形削瘦,头顶布巾,一介中年书生的模样。
沈军师从韦义手里接过拜帖和婚书,小心翼翼看了两眼,又抬头看看祝清圆,神色逐渐稳重起来。
他朝祝清圆作揖,恭敬问:“姑娘,我们拂晓县地僻人微,恐不识物,可否容我拿出去给诸位大人看看?”
祝清圆点点头:“须得给我完好送回。”
“是。”沈军师连忙捧着此物往外走,韦义紧随其后。
所幸喜宴刚刚收尾,人还没有全部走光,沈军师在一片杯盘狼藉中眼尖地瞧见了汝丘郡的岑太守。
岑太守是规规矩矩的文人,不堪烈酒,此刻正窝着身子在角落里吐秽。本就头昏脑涨的他却突然被人一把薅起来。
韦义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问:“岑太守快给俺看看,这东西究竟是不是真的!”
接着就是夺目的红锦展开在他眼前,反光刺目,岑太守眯着眼睛一瞧,顿时就醒酒了。
他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脸都快贴上那个章印了,然后抬起脸来,极为严肃地问:“这东西哪来的?”
韦义胸无城府,张嘴就要说实话,却被沈军师先声夺人:“我们夫人在路上捡的。”
“在哪里捡的?在下能不能见见夫人?”岑太守说完便自觉不妥,连忙改口,“或者可否将此物交予我?”
韦义立马摇头:“那不行,这又不是你的东西!”
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岑太守跺脚叹气:“唉!罢了!你可千万给我收好了!”
说罢他便两脚生风,若车轮腾卷般奔了出去,催促着马车转眼就消失在官道上。
韦义眨巴眨巴眼:“老沈,所以这东西,是真是假啊?”
沈军师微微敛目,好脾气道:“是真的呢。”
-
喜房内,一炷香后。
祝清圆与韦义分庭对坐,久久无言。
终于,韦义缓缓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俺的娇娇被涂山教的人抓走去扒皮炼丹了?”
说着大块头还红了眼圈,捏紧拳头猛然砸向桌面,大吼道:“欺人太甚!”
桌上的喜果翻飞四溅,合卺酒也双双被震倒,洒了一地。澄澈的酒液沾湿红绸布,留下的深痕像是美人泪。
祝清圆跟着酒杯一块抖了一下,抬眸看着韦义庞大的身躯,在凳子上小小一团,霎是无辜可怜。
她的眼睛唰的也红了,眼泪啪嗒着掉。
韦义手足无措:“你哭啥?俺又不是在凶你。”
小姑娘只是感动得泪光盈盈,没想到一介莽汉竟如此情深义重。
韦义不懂小姑娘家家的百转千回,他皱眉朝外喊:“大胜!召集兄弟们,抄家伙杀上绵山!”
“大人且慢。”沈军师适时开口,“绵山重峦叠嶂,瘴气横生,涂山教又地处险峻,易守难攻。”
他定定地看向韦义:“我们人手不足。”
韦义暴躁地啐道:“那俺也要打!”
沈军师扶额,正想着如何劝解这位怒火难自抑的莽汉时,身旁一直默默不语的小姑娘突然眨了眨眼:“可涂山教并不知晓你们人手不足呀。”
二人皆朝她看去。
祝清圆继续道:“我们此行并不为剿灭涂山教,只是为了将施姐姐救出。夜色沉沉,若声势浩大,想必他们也不愿与韦大人起冲突。”
沈军师是个聪明人,听完此言即刻便明白了八分——兵者诡道也。
没想到一介女流也能熟读兵书,他重新审视起了这位娇滴滴的小娘子。继而俯首求问,十分恭敬:“那姑娘待如何?”
祝清圆轻咬嘴唇,沉吟道:“先将拂晓县能召集的人都召集起来,让百姓混入兵卫之间,每人手举火把。山间树多障目,涂山教只能看到人数众多,却看不到都是些什么人。”
“至于如何召集他们……”
祝清圆垂眸思忖,脑中将早前施姐姐告诉她的话过了一遍——
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于家室,我都攸昌。
传言涂山教的教主许生年逾二百,却形貌未改。一百多年前,有一只涂山九尾白狐,为报恩,自断一尾送予许生。
许生得了狐尾,初觉无用。一次炼药的过程中,不慎将狐尾坠入丹炉,霎时青烟袅袅,满山异香。从此经过这鼎丹炉炼出来的药,都有了生死人,肉白骨的效用。
历经百年,涂山教不断壮大,盘桓于绵山,被周遭百姓奉为仙使,又敬又怕。
因此决计不可告诉百姓,他们此行是去与涂山教作对的。
而施娘子为救母而嫁人的事,坊间又人尽皆知……
祝清圆突然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眼眸亮亮:“便说,韦县丞的新夫人孝心拳拳,想召集坊间的身强体健者,一并向涂山教请愿,以祈祷母亲安康,随行者每人可赏五百钱。”
小姑娘对平头百姓的生活不甚了解,只按着原先祝府下人们的月钱来衡量。不知晓五百钱已经是三四口人一月的花销了。
连韦义这等糙汉都瞠目结舌:“五……五百钱?”
这岂不是要把他的拂晓庄整个掏空!
“五十钱足够。”沈军师全心谋事,赶紧打断祝清圆与韦义两人的对账,催着韦义道:“大人快些传令下去,进山路远,我们须在天亮前完成此计。”
他顺带将祝清圆的计划补全:“届时大人与诸位武艺高强者在前,威胁涂山教众人,说他们送来的人不对。”
紧接着下一瞬,祝清圆也被推出了房门。
沈军师颔首:“姑娘,对不住了。若要让涂山教相信韦大人是因为换人而怒,您就必须在场。”
拂晓庄众人各个矫健,手脚麻利,祝清圆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再度带走。
大约一炷香过后,拂晓庄门前便涌现了密密麻麻的人潮,有韦义作为山匪时的旧部、拂晓县能调动的兵卒、也有为了五十钱而来的布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