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在意曾经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做出什么样不合规矩、万分出格的事情。他们只在乎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在意自己的月俸,在意自己还有没有命的活到明天。
新的一殿试被选择在七日之后进行, 小皇上亲自监考,也就是说, 他们还要在这天宝康湖待上半个月,等待着殿试结束。
自那日在嵩鄢殿上闹出侯兕污蔑太后一事, 曹倞便让出了六部中的三部之权,这几日也老实本分了许多, 关门谢客,闭而不出,又遣散了一些门生。
而朝中一些本来就举棋不定的大臣们, 见曹倞忽然一夜之间不复从前, 不动声色地撇清了关系。
而与此同时,皇上忽然大改以前本性, 虽然太后依然垂帘听政, 但他于朝堂之上不再抱着个蛐蛐罐, 每日都正襟危坐颇为认真地听着奏本, 俨然一副帝王之相、一丝不苟,甚至还能一眼看出某个奏本里的细小纰漏之处,再大声呵斥一番。
这日, 姜慈一个人坐在宝雨馆的一栏秋千上晃晃悠悠,沐浴秋日阳光,迎着习习凉风,仿佛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恍然如梦一般。
这时,只听见翟宵儿说说笑笑地走了过来,姜慈抬眼一看,他身边赫然跟着耿禄,二人皆面露喜色,颇为开颜。
姜慈从秋千上跳了下来,走上前去,还未说话,却见耿禄立刻行礼,恭恭敬敬道:“见过姜女官。”
姜慈摆了摆手,”都是老相识,何必这么见外呢?”她歪着头看着耿禄,问道:“你们韩大人呢?怎么这几日都不曾过来?”
耿禄看了一眼翟宵儿,而翟宵儿则偷偷摸摸的捂嘴一笑。姜慈有些疑惑,故作不满意地对他们二人说:“耿禄,你若是不说的话,我就把翟宵儿软禁起来,这辈子你都别想再看见他了。”
翟宵儿一听,赶忙说道:“别啊老大,你这不是在恐吓耿侍卫吗?”
姜慈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就是在恐吓他呀,难道你听不出来吗?你心疼啊?”
耿禄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粗狂的声音也收敛了三分,他恭恭敬敬地回答道说:“我们韩大人这几日都在准备聘礼呢。”
姜慈愣了愣,大惊说道:“聘礼?聘谁呀?”
翟宵儿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止不住地颤抖着,整个人不自觉地往耿禄的身后一躲而耿禄面上波澜不惊,他拱手一揖,大声说道;“自然是聘你!”
姜慈瞪大的眼睛,“聘我?聘我还需要准备这么久吗?”
耿禄还未回话,却见晋灵汲汲皇皇从门外跑了进来。她一见翟宵儿和耿禄站在那,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尴尬,随即无奈地笑了笑,“原来耿侍卫也在呀!是来找翟宵儿?”
翟宵儿摇了摇头,“是我带耿侍卫来的,韩大人无空来看我们老大,便让耿侍卫来一趟,要给我们老大带样东西呢。”
姜慈一听翟宵儿说耿禄给自己带了东西,连忙笑着问道:“哎哟,耿侍卫,你们韩大人让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啊?藏着掖着也不给我看一眼。”
说罢,姜慈伸长了脑袋,就朝耿禄背在身后的手看去。耿璐红了红脸,将手伸了出来。
一个很是精致的黑檀小木盒。
可是这包装,好像有点眼熟?
他将木盒放在了姜慈的手中,低沉着声音说道:“大人说这个东西姜女官肯定喜欢,而且牢牢记在心里,所以这才托卑职带了来。”
姜慈好奇地打开了手中的黑檀木盒,映入帘眼帘的居然是在九和镇的时候,罗春绛胭脂铺里的那一瓶桂花头油。
依稀记得当时自己预买下这瓶头油,却被郝掌柜转手就赠给了韩玢,没成想他居然一直收着这瓶头油,直到今日才给自己。
翟宵儿一见,眼睛亮如鼬鼠,大呼道:“耿禄,难怪你刚才不告诉我这是什么,原来竟是那瓶罗春绛的头油啊!看来咱们韩大人,还是个有心的主,一直守着这头油。”
耿禄这等八尺男儿自然是对这头油好不感冒,再加上翟宵儿也不爱捯饬这些,他丝毫不懂姜慈和翟宵儿见了这头油怎么那么喜形于色。
他将头油给了姜慈,鼓了鼓腮帮子,直言道:“东西送到了,卑职告退了。”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翟宵儿拱手贴了笑脸说:“老大我去送送耿侍卫。”
姜慈白了他一眼,“快去快回。”
翟宵儿点点头,赶忙跟在耿禄身边。走到半路上还回头对姜慈一笑。
姜慈摇了摇头,对于翟宵儿和耿禄,当真也是无奈了。
这时,姜慈忽然注意到先前惶急而来的晋灵,见她脸色有些急促,急忙问道:“可是太后那边有什么事情吗?”
晋灵摇了摇头,“刚才早朝,我听侍奉的宫女说,皇上在早朝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您的身份,封了汉乐长公主。”
姜慈忽然愣神,怎么这么突然就封了公主?现在可是在天宝康湖行宫,并没有回宫啊!
晋灵小声说道:“皇上就是要趁这个时候,趁热打铁。因为毕竟您和固和长公主滴血验亲就在前几日的殿试之上。一众亲眼所见的贡士考生们都还住在这天宝康湖不远的紫康宫,有这些贡士们作证,又有皇上力保,恢复您的身份自然是水到渠成了。”
姜慈僵僵地笑着,事情来的太突然,让她从一个后宫中小小的女官,变成万人瞩目、皇上的同胞姐姐,还真是让她沉重得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