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她就知道陆子都为什么生气了,因为虞阮穿衣裳的风格今日与她一样,她梳的发饰戴的簪子样式都是她梳过,她戴过的。
虞袅哪能不知道她打得什么注意?
听见虞袅的声音,陆子都的怒气肉眼可见的消散了。
他温柔的笑了笑,快步走到床边坐下,语气宠溺的问:“可是我方才吵到你了?真是罪过!你好不容易睡一觉,却又被我吵醒了,之后你怕是睡不着了。”
殿内降到冰点的气氛又舒缓起来,虞植心里舒了一口气。
他大着胆子抬头,却见皇上亲自伸手,替虞袅垫了个枕头,将她扶了半坐起来。
那动作又轻又柔,好似对待无价的珍宝一般,虞袅竟然也十分自然的受了帝王的照顾。
虞植心里大惊,刚下开口令虞袅不要对皇上无礼,要懂得分寸,结果一看皇上心甘情愿的模样,他又闭了嘴。
陆子都开始演戏,他细细的端详了虞袅的脸:“今日的气色看着好多了,我看你明后日就可痊愈了,到时你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等朕去江南道访查,也带你一道去。”
虞植和虞阮这才下意识去看虞袅的脸色,只见她不施粉黛,脸色苍白无血色,整个人恹恹的靠着枕头,手心下意识摁在心口,一副病重的模样。
这哪里是气色好多了?这分明是快不成了!虞植心里惋惜极了,他已然认清,虞袅现在是他往上爬的最大依仗,可她却要不行了。
一时间,他又后悔将虞袅嫁给了安定侯。
虞阮看了,心里却十分快意,虞袅真的要死了!纵然皇上百般爱护她又能如何?人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们父女二人看了一眼,俱都低头下去,继续跪在庭中。
世人重孝,虞袅淡漠的看着他们,过了半晌,才看向虞植:“父亲今日来看我,您的关心我知道了。”
陆子都这才道:“既然是来看望的,虞大人,你起身走近些看吧。”
虽然地上有毯子,但虞植年岁不轻了,跪久了也不舒服。听了这话,他起身朝虞袅的床边走去。
虞袅对一旁的宫人道:“搬个椅子过来,让父亲坐下同我说话。”
宫人搬了椅子过来,但没有陆子都的吩咐,虞植也不敢坐,只敢干站在一旁。
虞袅见状,拉扯了一下陆子都的衣裳,直白道:“先生,我父亲要坐下说话同我说话。”
虞植被她理直气壮的语气,胆大包天的性子气得够呛,只能连忙躬身对陆子都道:“微臣站着就是,站着就是。”
陆子都不坐床沿了,他起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将位置床边的位置让给了虞植。
“你坐吧,替朕好好宽慰袅袅,省得她整日心思沉了,总爱想些不好的事。”
虞植职位不高,他很少能见到皇上,如今这般与皇上共处一室之事,还是第一次。
更何况,皇上对他女儿说话的语气,比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要关心温柔,好似他与虞袅更亲密一些,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反而像个外人。
虞植只好局促的坐下了,虞阮却还在跪在中央,她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陆子都没叫起,她心里纵然尴尬屈辱,但也万不敢起。
虞袅捂着心口咳嗽两声,喘着气道:“父亲近日来可好?女儿身子不争气,无法在家侍奉,还请您见谅。”
虞植哪里敢向平日那般,开口就是说教虞袅,他只能慈爱的笑笑:“你身体一向柔弱,只需你好好保重自己,为父就很欣慰了。”
他抬头,少有的仔细端详自己的女儿,见她一副精神不足的模样,心里止不住的叹息:这人怕是快不成了。
虞植嘴里却慈爱的安慰她:“我瞧你这病也没什么的,承蒙皇上厚爱,又有医术高明的御医帮你看病,应该过一段时间,你就可以好全了。”
虞袅从袖子里拿出帕子,软软的擦了擦眼角,泪水就流了下来。
她带着哭腔摇摇头:“父亲无需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是不中用了。我只要想想,日后不能在父亲身边尽孝,也不能侍奉先生,还害得你们伤心,我心里就愧疚……”
陆子都见虞袅真的哭了,一时间根本没有忘了她是在假装演戏,只觉得见到她的眼泪,心口就闷的慌。
他忙走到床边,不顾虞植的神色,下意识心疼的轻哄起她来:“袅袅别哭了,你泪珠子一掉,我心里就难受得紧。你可怜可怜你家先生吧,不然我也要与你一起哭鼻子了。”
虞袅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帕子上姜汁的刺激劲儿过去后,她再也哭不出来了。
虞袅暗暗瞪了陆子都一眼,正在煽情做戏呢,他这么一说,她也没办法再来一遍了。
她只好做出一副疲倦到了极致,想笑却无力笑的模样:“那我不哭了,不然先生也要随我哭了。”
陆子都又低声哄他,虞植作为虞袅的亲生父亲,却只能干巴巴的坐在那里,一句话也插不上。
他对自己女儿的圣宠深厚程度,终于有了直观的了解。只是皇上的关心呵护太过,反倒让他这个做父亲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王保卿扫了一眼如坐针毡的虞植,心里竟同他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