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珠转了转,笑道:“不过此事实在干系重大,我需要有二位留下画押,并留下信物来,小弟才肯将这些财货送出。”
徐阶笑容微顿,随即点头道:“好说!好说!既然你我三人已经决定共谋大事,那给你信物也算交托了信任。若是日后哪一方背叛了今日之誓,便能凭此物揭露其不诚之心!”
李明博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字据拿了出来,徐阶和张浩对视一眼后,两人都爽快的沾了印泥盖上自己的指印。
徐阶留下了自己常佩戴的玉佩,张浩则留下了带有自己名字的佩剑。
反正他们二人都在皇上那里将事情说明了,此刻留下这些东西,不过是安慰安定侯,好让他将自家积累的财物顺利拿出来罢了!
李明博见他们二人态度十分爽快,心里不由对张浩和徐阶又信任了几分。
于是三人宾主尽欢,直到黄昏才离开。
等李明博回了侯府后,徐阶和张浩又聚到了一起共饮。
徐阶嗤笑:“果然古人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我看何止三年,只怕十年都不成!”
“确实如此啊!”张浩摸摸胡须,笑了起来:“这种大事合该与自己生死相交的人去做,光凭一纸证据,一枚玉佩,一把剑,这么些个东西,就将自己的信任赋予他人,这位安定侯真是蠢极了!”
徐阶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闭眼道:“这是他们那些冠冕堂皇的文人,许诺时会做的调调。他李明博也不瞧瞧,现在什么世道?那位奉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两句话,但凡那些起了心思的,都没落着好。”
想起李明博的父亲,张浩叹气:“他父亲倒也可惜了,自己一死,又以两代朝臣之名,给安定侯府留一线生机,没想到如今被他儿子白白葬送了。”
一时间徐阶没有说话,张浩也默默无言。因为他们都明白,安定侯府要没了。
果真,没几日李明博就将府中库房里积累的财富,流水一般的送了出去。
徐阶和张浩将价值连城的珍宝送往了宫里,银子银票则拿去大量买粮食、买布帛、买药材,只是买来的东西并未送去军中,而是送给了皇上,又被皇上调到了各大粮库,以及送往边境,以备不时之需。
李明博等了一旬,却没等到徐阶要起兵攻打皇宫的消息,他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便去了徐阶家中询问,没想到却被徐阶给告到了御前。
徐阶告李明博罪名有四:
一告安定侯犯上作乱之罪。
二告安定侯偷窃之罪,趁醉偷了他与九门提督的随身之物,并趁醉令其盖上印泥。
三告安定侯蛊惑、威胁他与九门提督张浩,欲说服他们谋逆。他们不从,便拿文字约定与偷盗的随身之物做要挟。
四告安定侯治家不严,纵容家仆欺压百姓。
这一桩桩一件件罪大恶极之事,让安定侯府再也不能翻身。
李明博想要反驳,却已无人信他了。不仅朝臣没有替他说情的,连民间百姓也不信一个喝醉酒后,便失去理智的酒疯子的话。
陆子都令徐阶带人将安定侯府抄家籍没,将安定侯一家收押入死牢,其余家仆有罪收押,无罪释放。
转眼之间,偌大一个安定侯府,已然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一座被查封的空宅子。
可惜的是,宫中养病的虞袅,听了自己夫婿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之后,她心疾爆发,一时间悲愤过度,以至于撒手人寰了!
帝大悲,哀其弟子遇人不淑,为人所累,特封其为长宁郡主,以郡主的规格将她下葬。
帝当日宣其家人入宫,将虞袅入殓,并在宫中停灵一日后,才许带回虞家。
扶灵当日,帝又亲往虞府吊唁,所以朝中臣子亦纷纷前去虞府吊唁,惹得百姓相看。
虞袅下葬后,帝罢朝一日,后才恢复上朝,时人纷纷赞帝王仁爱重情,感叹虞袅红颜薄命,感叹安定侯自作自受。
初春时,此事在京中讨论得轰轰烈烈,但暮春时,这件事也就渐渐平息了。
暮春时节,草长莺飞,柳枝已经变成了碧绿色,圆滚滚的麻雀停在柳枝上叽叽喳喳的叫着。
两辆低调的马车,从江南道缓缓驶来,慢慢停在了公主府的门口。
孙嬷嬷并公主府的大管家周管家,同许多丫头等在门口,见了这两辆马车,立即迎了上前。
最前面的轿子里,下来的是个身着藏青色文人袍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年轻公子。
中年男子两鬓已有了白发,身材瘦削却挺拔,看上去尚有精神。
后面的马车里,下来一个有些富态的妇人,并一对姐妹。
大的那个左顾右盼,看什么都一副好奇的模样。
最出彩的是年岁较小的那个女子。
她走路的步子好像被丈量过一般,仪态优雅,走起来身子微微摇曳,如同弱柳扶风。
她脸上蒙着一层洁白的面纱,只露出了一双清澈明亮,宛如秋水一样的眼睛。未露全貌,已十足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