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后面的是穿了同色蓝雏菊睡袍的小姑娘,小姑娘扎着的头发松下来披散在后,越发衬得脸小,肤瓷唇艳,一双眼尾上挑的桃花眼宛如刚被雨水打湿后染了一层迷离水雾的窗花。
进屋后,曲棠将牵着大白绳索的手一松,趿拉着小鞋蹬蹬蹬跑到床边,左脚踩右脚,粗暴地将鞋子穿脱后熟练地上了床。
两只小手抱住他的胳膊,冰冷的小脚贴上他大腿取暖,糯糯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拉长的委屈:“无垢哥哥,娇娇睡不着怎么办,所以你能不能和娇娇说个故事,这样,娇娇说不定就能睡着了。”
躺在床上的苏扶卮因为她的突然靠近,而浑身肌肉紧绷,更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手抽离,道:“贫僧不会说故事,若是公主实在想听,贫僧可以为公主念诵一段佛经。”
这样的把戏每天晚上都会上演一遍,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厌烦。
从鼻腔哼出一声的曲棠撅起小嘴,捏了他硬邦邦的手臂肉,笑得不怀好意:“本公主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所以提前让兰姑姑准备了好几本故事书。”
“诺,就放在你的书桌上,所以无垢哥哥快点拿来念给娇娇听了。”她担心他不去,还拿脚踹了他一下。
说是踹,可她的那点儿小力度,用撒娇来形容才最合适不过。
“快点了,要不然被窝都不暖了。”
磨了磨后槽牙的苏扶卮强忍着将她提出来,丢出去的冲动走到书桌旁,先是点燃了一盏油灯,才拿过其中一本童话书一翻,眼中暗火流转:“不知道公主想要听哪一个故事。”
“本公主又没有翻过那本书,怎么知道,还有你要是再不进被窝,等下你浑身冷冰冰的可不许碰本公主。”
虽说三月份早已入春,可山上的气温仍同十二月份相差无几,否则又怎会有山下桃花芬芳尽,山上桃花颜初绽。
只穿了件单薄亵衣下床的苏扶卮揉了揉被她气得“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报复性地先站在床边等身体冒起了一层寒意再钻进去。
他一进入被窝,便被里头的小家伙嫌弃地拿脚想要将他踹下去:“嘶,你的身体那么冷的,还不离本公主远一点,要是不小心让本公主感冒了怎么办。”
舌尖顶住上颌的苏扶卮并不理会她小孩子闹家家的脾气,直接抓过她的两条腿压住,状若暧昧地凑到她耳边:“公主不是要听故事吗,贫僧若是不离得近一些,难免声音小了,公主会听不见。”
“书里有害羞的小狐狸,聪明的小兔子,以及夜里住在寺庙里,专勾人为食的妖媚和尚,不知道公主想要听哪一个。”
觉得他身上没有那么冷后,曲棠才稍稍收回了几分嫌弃,且将腿放在他腿间取暖,用着屈尊纡贵的口吻:“就,就那个小狐狸的。”
少年为她掖了下被角,方才用那轻柔的语调娓娓道来:“在一个鸟语花香的森林里住着一只小狐狸,小狐狸有着蓬松的尾巴和漂亮的火红色皮毛,可小狐狸总是害羞地用尾巴将自己藏起来………”
躲在门外,将耳朵贴在门扉边的杏于听着里头少年清朗如梨落冰水的念着故事书,只为哄那人睡觉时,眼睛里早就嫉妒得冒出了火,好在咬到舌尖吃疼才使得理智回笼几分。
回想到曲棠先前看不起人的居高临下,嘲讽她时的恶毒口吻,竟硬生生用指甲在门扉边扣出几条印子。
曲棠!为什么你总要抢走我喜欢的东西!
*
随着一朵梨花苞初绽,几缕暖阳斜斜照花影。
还赖在床上不愿起来的曲棠感觉到大白拿着喙拱着她时,嘟哝了一声后用小手打了鹅嘴一下,便翻个身继续睡。
本想为她擦脸的苏繁星看着自己突然被打了一下的手,不禁有些好笑地拉开她盖脸的棉被:“公主该起床了,要不然等下上课又得要迟到了。”
“什么,上课!”一听到要上课,本睡得香甜的曲棠就像是被老鼠咬了脚趾头瞬间惊醒,头上的呆毛也吓得直愣愣竖起。
原本在床边鹅窝打盹的大白也心有灵犀地抬起了鹅脖,刚想要叫唤一声的时候,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蔫了。
苏繁星见到这主鹅神出一致的表情,动作,只觉得想揉地用拧干了水的热毛巾为她擦脸:“距离上课还有一炷香的时间,足够公主起床洗漱吃饭了。”
他擦脸的动作极为细致,温柔,唯有粗糙的指腹偶尔划过那张白嫩的小脸时,总会在上面搓出一朵小红梅。
为她洗完脸,且将蘸了青盐的柳条递过去后,苏繁星才走到缠藤衣柜前,一打开,才发现里面早就被兰姑姑塞满了属于她的衣服。
并挑出一件桃红衣裙,一件浅粉长裙,转过身询问道:“不知道公主今天,打算穿哪一件?”
因为曲棠来苏扶卮这里过夜的次数多了,就连这屋里也处处多了她的影子。
原本只有几件僧袍的空荡荡衣柜塞满了她色彩艳丽,花纹繁乱的衣裙。屋内多处的梳妆台上,也堆满了各式绒花,绢花缠花与垂珠发带。
奇怪的是,兰姑姑与珍贵妃并未反对过曲棠留在苏扶卮房里过夜半分,更不曾问过她是因何缘由。
将漱口水吐进小盆里的曲棠看着他拿过来的两件衣服,小眉头皱了皱,说:“本公主今天不想穿这两件,想穿那件嫩黄色的,好看。”
苏繁星虽奇怪,仍是将衣柜里的唯一一点鹅黄取出:“公主之前,不是最不喜欢嫩黄色吗?”
“因为小狐狸喜欢,所以,所以本公主觉得黄色也不是那么的讨厌。”
只不过她一想到小狐狸还喜欢绿色,紫色,蓝色,便觉得那只小狐狸,肯定是一只贪心又花心的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