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里的对话藏在月色之下,消泯于檀香袅袅。
守在门边的春醒见到顾少将军怒气冲冲地甩门离开,王爷气定神闲地走出来。
又见他伸手掸走僧袍上本不存在的灰尘,抬头望月说了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月色虽好,却非人人能赏。”
回到府里的顾落忱来到安置曲棠的小院,发现里面安静得没有半点声音。
他原想要将她带回将军府的,却担心会惹来旁支,他人的闲言碎语,从而害到她,且连累到他们,并让当今魏王对他们猜忌。
归根到本质,人都是自私的。
踏着满地清辉月色推门进来的顾落忱来到床边,看着到了陌生地方将自己裹成一颗蚕蛹的曲棠,心口又苦又涩,还有对自己无能的呵斥愤怒。
“要不要喝点粥,我喂你好不好,曲娇气。”顾落忱舀起一口粥递到她嘴边,希望她能稍微有一点反应,哪怕是一点儿也好。
可是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了,除了等来粥凉外,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喉结微动的顾落忱也没有勉强地将碗放下,转身从外面端进一盆温水,用沾了水的毛巾擦干净她的脸。
任由他动作的曲棠乖巧得就像一具漂亮木偶,因为男人的靠近,她的体内突然涌现一股强烈的肌肤渴求症。
想要他抱抱她,再亲亲她,布满厚茧的大手抚摸过她身体上的每一丝,每一寸。
随着她的脸擦干净,顾落忱才发现她的脸美得惊人,且到了令人呼吸一窒的地步。
若将先前比喻为初绽的青涩娇艳牡丹,现在的她更像是用鲜血浇灌的老芳纪花妖,哪怕离得远都能被她所惑,甘愿与之一起沉沦深渊。
喉结滚动的顾落忱不敢在与她直视,出去之前不忘安抚她:“你今晚上在这里好好休息,我会在外面守着你的,不会再有坏人进来了。”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否入了曲棠心中。
接下来的几天,顾落忱重新变得忙碌起来,除了每天早晚会来看曲棠一眼,其他时间都不在府里。
这一日,顾落忱刚回府,便被派去伺候曲棠的小丫鬟拦住了去路。
急得眼睛都红了的小丫鬟拉着他袖口就往院里走去,“将军,小姐从回来后就一直吃不进去任何东西,我们试过强行喂给她吃,只是没一会儿她便掐着喉咙吐了出来,我们也找过大夫来看过了,但是大夫也找不出病因。”
闻言,眉心一跳的顾落忱立刻加快脚步。
推开门,将抱着双膝蜷缩在角落里的曲棠抱出来,抱着她的时候就跟在抱一根轻飘飘得没有任何重量的羽毛,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偏生那张唇艳得像是刚饮了血。
“曲娇气你怎么不吃东西,是不是厨子做的不好吃,我马上让人换一批厨子,这里住得不舒服,我给你换一个房间住好不好。”
抱着软枕,努力将自己蜷缩在安全角落里的曲棠像是听不到外面的所有回应,失了焦距的眼睛越发衬得她像个漂亮的精致玩偶。
“花园里的牡丹开了,我给你摘了一朵,你看你喜不喜欢。”顾落忱知道她选择封闭自己,不过是树立起一层保护自己的盔甲。
手中牡丹别在她鬓角,试图将她同当年那个在阳光下笑得一脸灿烂又骄傲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
越是回忆,越是陌生。
男人见她的眼珠子动了动,接过丫鬟手上端来的小米粥舀起一勺递到她嘴边,语气轻柔得像是在哄孩子:“吃一口,我们就吃一口好不好,”
“吃完饭后就不难受了,等下再好好睡一觉。”
或许她是真的饿极了,又或许是身体的求生本能迫使她张开了嘴将那口粥喝下。
甜糯浓稠的小米粥顺着喉咙下滑,还未将那点儿暖意传递腹部,便是一阵翻天覆地的恶心涌上喉间,先前所食尽数呕出。
她颗米未进的消息传到苏扶卮耳边时,他正把玩着一支女子珠衩,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派人将这支珠衩送给她。
既然丧失了求生的本能,那他便为她制造出求生的yuwang。
只要一个人的心里存了事,重要的人,又怎会轻易寻死,说不定还会像一条趴在地上的癞皮狗苟延残喘地活着。
青衣巷最深处的一家小院门前种了两棵枣树,一棵是他们家的,另一棵也是他们家的。
穿着粉色襦裙,梳着双环髻的圆脸丫鬟将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递到曲棠面前,不理会她有没有反应的自说起来:“曲小姐,这是我们王爷送来的礼物,还希望曲小姐不要嫌弃过于寒酸才好。”
丫鬟将红布打开,只见里面正安静躺着一支由黄金打造,绿宝石为眼,流光溢彩的蝴蝶凤簪,边缘处刻着一个【珍】字,寓意此簪赠予珍爱之人。
这支蝴蝶凤簪,正是母妃最喜欢的一支簪子。
丫鬟见她有了反应,笑盈盈地将簪子往她手心一塞:“我们王爷还说了,若是曲小姐想要见珍贵妃,就得要好好活着,要不然的话,王爷可不敢保证曲小姐死后,珍贵妃是否还能活在这世上。”
“有句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人要是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特别是那些记挂着自己的人知道自己死了后,这心里指不定有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