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人,您手握兵权,谁都知道你以勇威震八方,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是谁给你的权利。”官孝民说的头头是道,一下子令薛清年说不上话来。
“众位大人哪,心系国家,心系皇上,可是这结果还需由陛下来定,我等还是遵循陛下意愿。”段唯此事打了圆场以平众臣之怨。
萧琰思绪万千,一时竟出了神,自登基以来,他从未有过如此失神,或是自己多虑,竟怅然若失。“便依李大人所奏,尔等退下,朕累了。”
“是。”
众臣齐告退,掩门须臾间案桌上香炉已燃尽,缓缓起身,便又重燃一香,也只有闻着这香,头才不会那么痛。
夜深露重,萧琰一个人走到皇宫后园,夜风徐来,竹林叶声如梭,在沉睡的暮霭间腾起一团团氤氲的迷雾来,竹林威狮温驯,似乎能听到它有力的心跳声,遥远的星辰闪烁,也不知怎么的,今夜天象极美,七星连珠,乃大吉,萧琰幼时随宫内精通天文地理的老师学习过天象,略懂一二。远处宫灯明灭,是守夜的宫人在打更,夜里踩着枯叶的脚步声愈来愈远,愈来愈远,细密的萦绕在心头,在斑驳的树翳间,在明明灭灭的疏花漏影间,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神情平静,淡淡微风拂来,又在须臾间不见了身影。萧琰在夜里从未一个人走遍皇宫的每个脚落,光影交错的暗巷里幽深如谭,一如好些年前徒步踏过的场景,唯一不同的是,那是白天,他走了没有多久,不远处便传来宫人细碎的脚步声,那是太子回宫的车撵,在很多人的簇拥下缓缓朝他驶来,但即使距离有多近,他也依然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她的面容被隐匿在高低错落的宫帽间,眨眼便只能看得见那明黄的一角衣衫还有那低垂小憩着的眸子,没有人当她是女孩,在众人的眼里,她只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爷,那个将来会是皇上的太子爷。在高高低低的高墙内院里,在几步浅浅的相望间,仅一个垂首,便错失看她一眼的机遇。深宫厚墙蹉跎着浅短的时光,他总觉得这一生始终停留在最初的美好,可人生没有那么多美好,他应该知道的,早就应该知道的,就像看着别人身上的伤疤,即使不在自己身上也依旧心疼的全身发麻。在他很多个梦里,她的面容也是看不清的,梦里的她总是淡淡的笑着,温柔沉静,梦里的她告诉他,“萧琰,我回来了。”一句轻轻的我回来了,胜似千金重,沉沉的埋在他梦回千转的心里。他们每一次的相遇蕴藏在平凡的感动中,想起来,心也是不安的跳动,恍如在白雪皑皑的草地上,细心聆听那首来自远方的家谣,顿时泪流满面。
烛光摇曳,茅草屋门半掩,有人提着灯盏自外而归,贺孤词挑灯夜读,微微侧目,便已知来人是谁。
“夜深了,你怎么还没睡?”他出去采药,遇到些麻烦,回来时夜幕已临,到门外时发现窗露暖光他便知晓她一定没有按时睡眠。
手中的书又翻了几页,“睡不着,想等等看,你何时回来?”
陆离怔住,“你为何要等我回来?”
“我要走了。”说话之人放下手中书卷无比严肃郑重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陆离还以为是什么,他知道他留不住她,从救下她的那一刻他便清楚,只是心里还是有那么些许期盼,期盼她能够留下来,留在这个只属于他们两个的田园茅屋内。
“你要去哪,我们一起。”
面前之人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去的地方很远,你跟着去会有危险。”
“可我不怕。”
“如果没有你我相信我会很快抵达,你跟着去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你要做什么?”
“一件很久以前的事。”
很久以前的事,陆离不可思议的睁大双眸,原来她都记得,为什么,“你原来都记得。”
“有些事注定不能忘。”
她的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决然,似是要赴一场死亡的约,或许他们每个人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们谁也留不住她,留不住那个千年为帝的人,她生来便不属于任何人,包括她自己,不知怎么的,陆离想起小时候的她,那时的她还不是太子,那时的她还没有皇子应有的风范,小小的年纪却被便已经惹人怜爱,实则一直以来她的存在就是一个光点,那些人随着有光的地方一点一点的靠拢,直到某一天这个所谓的光点终于成长为万众瞩目的光源时,终于能独挡一面时,终于能坚强的走上那高高位置的时,她的光便已经在他们的视线里消散,而这时,她已经谁也不需要了。
陆离眼睑微垂,躬身一拜,“陆离在这里等着你平安归来。”
她缓缓一笑,无比的璀璨。
他不知道她要去何方,他只知道远处一抹白色的身影已渐没竹林深处,终于在竹叶微晃的那一刻消失不见,夜色下,他扬起面颊,泪水薨然而下,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这是一场遥遥无期的送别,一次永无归期的远行……
清晨第一缕阳光笼窗,萧琰很早便等在她的门外,今日的他换下明黄的朝服,择了一件素衣着身,清爽飘逸。面前篓花瑶窗缓缓打开,女子姿态优雅的伏在窗台上,眉眼浅笑,像民间等待状元归来的女子一样,刹那芳华满园。萧琰推门而入时便被一双柔弱的手怀住腰,轻笑之余怀里之人已经扬起头来,面容绝美。
“萧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萧琰宠溺的点了一下温宝宜的鼻子,“现在便可以。”
“是吗?”
“萧大哥何时骗过你。”萧琰笑意甚浓的说道。
这时,一个宫女前来禀报,“皇上,车马已经备好。”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吩咐完回头,“我们可以出发了。”
“嗯。”温宝宜笑着走到门外,清凉殿宫外马车一辆,随从甚少,皆身着布衣,朴素的紧,温宝宜洗静,他都知道,所以不顾武臣的反对一意孤行微服出行,这是他欠她的。
午时,一辆朴素但又华贵的马车缓缓驶出城门,车里传来一阵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