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两声,春芹抱着被子,身子翻了个面继续睡觉。
这厢,云琅穿好衣服轻手轻脚下床,见春芹被子没掖好,便又给她掖好了才离开。
这是间下人房,住的都是薛府丫鬟,屋子里安置了三张大床,八个人挤在一张床板上,又小又窄。
秋冬还好,人多挤一挤暖和,若是在闷热的夏日,这人挤人的日子可叫难过。
云琅睡的是靠墙的一角,空间小。
深秋的早晨雾气缭绕,云琅踏出屋子那刻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商户薛家绸缎生意做得红火,遍及洪河和周边几个郡县,名号响当当的。起初时薛家只做丝绸生意,后来又涉及茶叶、瓷器,生意是越做越大,在这个洪河,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薛家是大户人家,如此大的生意,全靠薛家前任家主薛太爷年轻时一步一步打拼下来的。薛家人丁不算兴旺。偌大的产业,落在现任家主薛庸泽头上时就只他一个男丁,奈何妻子接连生了三个女儿,眼看快要绝后了,薛庸泽急得团团转,一向只对生意上心的他开始行善积德。
光是寺庙里的香油钱,薛家就添了不少,那数量都能再修一座大殿了。
想来是以往光顾着自家,老天有了怨言,小惩大诫。
在薛庸泽行善后的第二年,他刚纳的小妾方萍儿诞下一名男婴。
薛庸泽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一个儿子,心里自然欢喜的不得了。
自此,薛家有了长子,名唤薛晟。
好消息总是接踵而来,一年后,薛庸泽的妻子宋念兰亦有了身孕,在其临产前的三个月,方氏又怀上了。
老天眷顾,大夫人那胎有惊无险,夜里诞下了薛家嫡子——薛奕。
好事总不能让一人独占,而后方萍儿为薛庸泽生了个女儿,也算是儿女双全。
薛庸泽有了两个儿子,喜上眉梢,给他们请了洪河最好的教书先生,希望两人都能大有作为。但天不遂人愿,薛晟、薛奕两兄弟脾气秉性相差十万八千里,哥哥接手薛家生意,但品德不行,好色且心胸狭隘,而这弟弟么,少时从军当上了将军,桀骜不驯,恣意张扬。
一说到薛晟和薛奕两兄弟,云琅直摇头。
算了,不提也罢。
到厨房拿了琉璃盏,云琅强打起精神去了院子。
三月前,云琅被继父卖到薛家当丫鬟。
此事说话话长:云琅生在洪河,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一家人住在洪河生活过的简朴。
云琅自有记忆起便知道父亲孙川对她不好,动不动便打骂她。
孙川不喜欢她。
云琅在家小心翼翼做事,只希望父亲能给她一个笑脸。
后来云琅在邻居口中得知,她母亲嫁予父亲时带着襁褓中的她。
她渐渐明白自己不讨父亲喜是因为她并非父亲亲生,难怪她姓云,而父亲却姓孙。
云琅问过娘亲霜华自己生父是谁。
霜华缄默不言,只是红了眼睛,仿佛那事只要回忆起便让她伤心不已。
云琅懂事,以后再也没有向母亲问过亲生父亲的一点一滴。
她学会悄悄把心事藏在心底。
母亲跟继父成婚不久,便有了孩子。
看着父母和弟弟和乐的画面,云琅总觉她在这家中多余的。
意外的是,云琅并没有因为弟弟的到来而失去霜华的疼爱,相反她日渐长大,霜华教会她很多东西。
云琅一直觉霜华刺绣了得,单面绣、双面绣信手拈来,绣的花样栩栩如生,一点不比街上卖的刺绣差。
霜华教她刺绣,还教她如何记账管账,家中清贫,自然是比不得洪河的富贵人家,花销不过就是每月上街去采买购置布料衣物。
简单易上手。
随着云琅长大,霜华一得闲便会将教她如何打理家中事务,如何学会待人接物,对她的行为举止也发严格要求。
“孩子,你迟早要嫁人,娘能教你一点是一点,以后嫁到婆家去若是什么也不会,会遭白眼的。娘可不想你被婆家的人欺负。”
“我的小云琅以后会嫁个如意郎君,嫁个不让你吃苦的好夫家。”
霜华语重心长对云琅说。
继父孙川好赌,赔光了几亩田产和家中积蓄,他趁着霜华不在家,对云琅这便宜女儿又打又骂,以此发泄在赌场中受的窝囊气。
云琅手臂、脚上被衣裳掩盖的地方常常淤青不断,只要她跟在霜华面前提一嘴,只会换来孙川更加恶毒的鞭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