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驻足回头,却见路金喆那妹子站在包围圈外,风马牛不相及,她怎么——
裴甯手一松,长箭铮地一声离弦而去。
青年后颅冒出汩汩血迹,缓缓倒地,一片色彩迤逦的晚霞是他眼中最后的倒影。
……
众人谁都想不到,统领一方直攻入御前的叛军匪首就这么一命呜呼,乱战一触即发,一名白辞死士抽出腰间长剑,扑向路金喆!
路金喆那一嗓子喊完,自己也傻了,呆呆愣着看着那剑直直刺来,呜呼哀哉,今儿小命休矣!
谁想,忽的斜里当空飞来一箭,那死士应声倒地。
裴宛放下弓,大喝:“贼首已伏诛,众将士听令——其余贼党,一个不留,杀无赦!”
“杀!”
“杀!”
白辞一死,叛军霎时如蚁溃堤,缇骑抚北军飞鸢骑三方军士齐齐下场,铁蹄长矛搅在一起,不足一刻钟便将战场打扫干净!
那边杀得干净利落,这边厢路金喆却是实打实的抱头鼠窜,正当她几乎要退到飞鸢骑这边时,尸体堆里忽然伸出一只手,那手力气极大,将她拖曳倒地,另一只手攥着箭矢就要往她心口扎去!
她一个女孩儿家,哪里是叛军的对手,虽然那人已经奄奄一息,但似乎要趁着回光返照之际,将余生力气尽数用在箭矢上——
“汪汪汪!”
一只白毛翻飞的大狗忽然从御前疾步奔过来,眨眼之间便到了眼前,只见那熊似的大狗张开血盆狗嘴,一口咬住叛军手腕,路金喆借此挣脱出来!
“妞妞!”
那叛军被狗嘴咬着,嘶叫了两声,一使劲儿将箭矢扎在妞妞前腿上!
“妞妞!!!”
妞妞负伤,仍不撒嘴,路金喆当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从旁捞过一柄长刀,使出打金时候的力气,猛地挥下去!
血溅了一大襟,热热的,腥腥的。
路金喆睁开眼,那人瞪目,好似死得极不甘愿。
这时,赶来的柳儿也到了,一把捞过她,一把拖着妞妞,将他们彻底带离这个战圈。
*
大钟被柳儿掀开,薛蛮子白果儿周嗣音从里头跑出来,路金喆慌乱中一眼看见白果儿:“快,救救它!”
白果儿一愣,来不及问金喆你如何在这里,便只见那条被敬德皇帝呼唤为“将军”的御犬此刻正伏在金喆怀里发着抖,前腿上扎着一柄箭矢。
“别慌,是箭簇伤,我带着药!”
白果儿检查了狗狗的伤口,确认箭簇无毒,慌忙地问:“我要拔箭了,它咬不咬人?”
金喆盖着妞妞眼睛:“它不咬人呢!拔!”
拔了箭,裹上伤药,妞妞耷拉着耳朵,仔细听听,还哼哼着。
今天你又救了我!
路金喆搂着狗头,呜呜咽咽的哭着,她哭也是哭刚才那一声喊,简直是地狱里走了一遭!还哭这回可算是立了大功了罢,皇帝陛下饶不饶我父兄?
前方敬德皇帝取得大胜,所有叛军余孽,除了原有官职的藩军头目当场羁押外,其余从众全部斩首。
……
敬德二十年九月初七,白辞发动的这场宫变,再也不像前一次二皇子裴宣谋逆时那般轻描淡写,后世的史书上清清楚楚记载着来龙去脉,史称为“南苑宫变”,这亦是敬德一朝民生经济从此一落千丈的转折点。
正史上对白辞这个匪首只有寥寥数笔,但在无数民间流传的野史稗传里,他是个游侠儿一样的书生士子,因为不忍百姓饱受横征暴敛,不忿皇帝奢靡无度,想要肃清吏治,才起兵揭竿而起。
……
经此一役,敬德皇帝在浣州简直一天也呆不下去,仓促修整过后即刻拔营回銮,太子也不用微服了,特敕令随扈同行。
这么着,连同裴宣“宣党”、白辞叛军余孽,以及两起案子一概涉案人,全部羁押回京待审。
……
*
路金喆自从上次在行宫里露了一嗓子,但因为因故伤了妞妞,也没好意思去再找裴宛,当然也是知道他忙。
回到家里,养了两天,因为着实惦记父兄,每日里都派小厮出门打听消息,终于从皇榜上看到了告示。
羁押回京,路家上下都被这四个压得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