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碗良缘——裴千羽
时间:2022-03-09 08:55:42

  裴宛唯恐人多挤着金喆,渐渐把她罩在里侧。街上亦有年轻公子携着贤妻美妾出来相逛的, 时人虽侧目,却也未多置喙, 反倒小贩们都哄着裴宛掏钱, 买了一堆零碎。

  在路边碰见抖空竹的, 金喆没瞧过这等把式,连忙驻足围观,自己没钱,便手肘碰了碰裴宛。

  “谢公子夫人赏!”

  纵有纬帽遮掩, 金喆仍旧飞红了脸, 忙不迭躲走, 裴宛慢她一步,笑吟吟又赏出一把钱。

  *

  走了没两条街,一头扎进热闹堆里,原来是勾栏里正在上演新排的小戏《踏莎梭河》,是周子衿北征的故事。眼下正演到第一折 ‘三英夜话’,是讲敬德廿二年,当今太子殿下与大公主裴甯、名将周子衿三人夜话,共谋北征一事。

  戏台装扮成行军大帐华丽样式,摆着一张大卧榻,案几上文房俱全,整齐地摞着一叠文书。

  扮演“三英”的均是十来岁的女伎,年纪不大,却很有板眼,尤其扮作东宫的那位眉眼清俊,举手投足间很有几分翩翩俊逸的味道。

  金喆仔细打量台上那角儿,又歪头瞧了瞧裴宛,很有些意味深长地叹息。

  裴宛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挎个篮子,正是一副闲游公子打扮,挤在人堆里,丝毫不顾旁人侧目,与她低声耳语:“怎么,你觉得她扮得不像?”

  金喆一本正经评判:“别说,这小丫头确有几分神韵,只是——”

  裴宛低下头,洗耳恭听。

  “只是殿下的书案东一叠西一沓的,未必有那么规整。”

  “呵!”裴宛吐出一口气,奈何两只手都叫东西占着,只得睨了她一眼:“污蔑东宫,罪加一等。”

  金喆抿着唇笑,却是不怕。

  其实,她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太子殿下在外行军从不住锦帐,也不坐檀木床。

  ……

  这一折演完,金喆想起她在抚北军中短暂度过的几日,遇见的人,还有她那位从军的师傅谢娘子,心生触动,两眼泛起泪花。

  裴宛听出声儿不对,连忙安慰:“哭了嚒?戏里都是杜撰的,别当真。”

  “啊?”金喆都哽住了,杜撰?

  一旁驻足看戏的老伯却不依了,扯着裴宛袖子:“后生,瞧你仪表堂堂,怎地口出妄言?当今太子勤政爱民,英明睿智;大公主不好红装好武装,英姿飒爽;周将军一把长|枪英武神勇!这‘三英’试问天下谁人不知?你偏说杜撰?!还请说出哪一处是杜撰?”

  裴宛:“……”

  金喆:“……”

  金喆端详那老伯,不似刺客匪徒之流,可心里也十分焦急,裴宛悄悄与她说了句“不怕”,又与那老伯说了好些晚辈后生唐突之语,才算将那话圆融过去。

  那老伯瞧他恭谦有礼,不似那等纨绔油滑之辈,又拉着他说了一车北征如何振奋人心,如何有益边疆的话,才算作罢。

  ……

  待从那老伯处脱出身来,两人不禁叹了一叹,对视一笑。

  “你呀!”

  “我为了谁?”

  “那你倒说说,到底哪处是杜撰?”

  裴宛四下环顾,见无第三人,才悠悠道:“那夜密谈,外头有哑者严防死守,一丝风都漏不出去。这戏文是民间百姓有感周将军英武,加之一些小道消息七拼八凑著成的,不说戏辞与当夜情形全然对不上,只说……”裴宛停了一停,卖了个关子:“密谈,其实是四个人。”

  四个人?

  “少了的是哪个?”

  “是你哥哥,金麒。”

  金喆一瞬间怔住了,不禁撩起面衣,惊讶地望着裴宛。

  裴宛轻轻颔首:“你知道嚒,他在外有个诨号,叫财神爷,是要盘算军需的。其实北征一事,从头至尾你哥哥都参与其中,若要算当世之英,他也是一个!”

  从头至尾……金喆心思电转,忽儿想到三年前,麒哥儿从刑部大狱里脱身出来,也几乎全赖眼前之人。

  “原来当初你救他,就已经是棋下第一招,怪道当初麒哥儿忽巴拉说要去北境收地毯,实则是为建榷场做筏子。你们真真的会筹谋,亏我那时还以为是我们路家的造化又起了呢!”

  一盘北征之棋,他竟执子下了三年,金喆不禁心里喟叹。

  裴宛见她一点就透,聪慧至极,心里欢喜,不觉笑道:“你又知道不是造化了?”

  “呸,是什么造化?难道你是那造化不成?”金喆牙尖嘴利,自然当仁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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