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碗良缘——裴千羽
时间:2022-03-09 08:55:42

  裴宛盛了一碗汤羹腹肉,推给金喆,又另拿了一个碟子,开始拆螃蟹。

  掌厨大娘嗳唷了一声,稀奇地打量着金喆,十六七岁年纪,俏伶伶地坐在那儿,比画上的人还好看,可真不像是会吃醉八仙的饕客。

  “不满小姐您说,这原本是道南方菜,老婆子我呢也是瞎子过河摸着做!顺口呢您就多尝点;若不顺口,有什么歹处还请您不吝指教,老婆子一定改!”

  “您客气,我闻着味儿就很对了,”金喆搅着汤羹,趁热尝了一口,品咂半晌,笑道:“不错,同我们老家酒楼里做的大差不离了,鲜甜醇厚。对了,大娘,这里用的可是青州的河鲜?”

  掌厨大娘惊讶地看着金喆,又瞧瞧裴宛,“可不就是青州渡口新下来的河鲜嚒,我每日都托商队带两篓子新鲜货来!小姐,您这舌头真灵呐!”

  金喆摇头:“不是舌头,是我耳朵——我听出您话里有青州声口,况且京师无大河,若食河鲜,也就只有最近的青州渡口有了,从南边凿冰运过来的又不是这个味儿!”

  “可不是这样说嚒,南边拿冰船运过来的,哪里是这个味儿!乖乖,一个小姐竟有这个见地?真的是,多少常出门的公子哥儿都未必及您呢!”

  大娘眉开眼笑,话不由也说得多了起来:“不瞒您说,我当姑娘时就是青州人,下头一个县,说起来也有许多年没回去过了。辗转来到京城,寡妇失业的,原本就在醉仙楼外卖杂鱼酱,惹了南衙禁军,没依没靠,那起子差爷没磋磨死我这个老婆子,幸亏遇见柳儿将军帮衬,谋了这份职业,还白得了费公子一张秘方儿!”

  裴宛摆了摆手:“不敢居功,大娘,连这方儿也是她的。”

  金喆忙笑道:“别听他浑说,醉八仙本是我们浣州城里一家老酒楼的招牌,我不过是吃了许多年,要说方儿连我也没有的。不过我尝您做的,的确有几分意思。所谓醉八仙,其实就是多种时令河鲜,洗干净大火烹煮,加黄姜黄酒一勺盐,吃的就是一个鲜!”

  掌厨大娘连连点头:“是呢,公子也是这样反复交代我,给他做了几回,才试出这个味儿来!”

  金喆颇为意外地看了一眼裴宛。

  大娘见状,忙道:“那您二位慢吃,今儿还有几桌客人点这道菜,都是南方学子,闻着螃蟹味儿就过来了,得紧着忙去!”

  ……

 

 

89

  掌厨大娘一走, 金喆忙问他:“你现在也宜吃这些了?”

  裴宛把拆好的螃蟹推给金喆,自己盛了碗,也用了一些。

  他吃, 金喆就巴巴地看, 很后怕似的:“难不难受?”

  裴宛放下碗, 轻笑:“又不是毒药,哪有吃下去就难受的?”

  金喆瞪了他一眼,从前他可不就是就着药吃醉八仙的嚒?

  看着他吃完一碗, 脸色如常, 金喆才略放下心来, 便打定主意要再往虎须上薅一把:“说起来,你那病症如今是怎样?还是每月照吃四海方?那劳什子‘嗜香虫’还用着嚒?”

  裴宛抬眼, 对上她殷殷关切的眼睛。自打相识, 记忆里她就是这样的,心里有话就要说,眼里有泪就要落,哪怕再困难, 哭一哭咬咬牙也会勇敢地趟过去。

  她是敞开的,热烈的, 鲜活的, 她就是他克己慎行、进德修业这条路上的魔障。

  “还没有嫁过来, 就开始过问我的起居了?”

  “咳咳——”金喆脸腾地一下飞红,一口气没喘匀,咳嗽起来。

  裴宛慌忙起身,连连拍着她的背:“怎么样?有没有呛着?”正乱着, 瞥见茶杯, 忙拿过来喂给她喝。

  金喆一面挡茶杯, 一面也推挡他,自己咳了好一会儿,捂着脸,瓮声瓮气地骂道:“都赖你,咳咳,乱说什么?!”

  瞧她脸上飞红,气倒是顺了,裴宛也吁了一口气,“赖我,赖我,小生唐突了,姑娘喝杯茶,消消气。”

  金喆接过他的茶,哭笑不得,他这模样和先刚在勾栏里与那老伯谢罪时有何两样?

  “难知你真心还是假意。”

  “我断然是真心的。”

  金喆倏地愣住,她所谓真心不是那个真心——却见裴宛抬起右手,竖着三根手指头,左手拍了拍肩袖上的狻猊纹样,郑重道:“老祖宗鉴证,我是真心的!”

  楼下一阵喧闹,似乎是有谁拔得了头筹,赢了个彩头,笑闹声此起彼伏,而此间偏安一隅的小店,一室寂静,只有热锅子咕嘟咕嘟冒泡翻腾的声音。

  终究是裴宛打破了沉寂,他的声音在这个喧嚣又寂静的夜晚显得并不如往常笃定,只听他缓缓道:

  “那年你及笄,我问过金麒,你家里有没有做主将你许配人。今年我也问了,也还是没有,是嚒?”

  “忽巴拉你说这个做什么?我上头还有一位姐姐呢!她还没出阁,哪轮得到我?不对不对……反正你不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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