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德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敬德皇帝踹走要赶来收拾残局的太监,径自在大殿里连连踱步,越想越怒:“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的儿好算计!”
“当初檀泷要娶妻,鸿胪寺卿拿来路家的祖考给朕看,一干二净,是不是也是他插的手?”
“怪不得巴巴的要把那一介商户抬成爵爷,也是等在这里……麒麟宫、六部,哪里还有他没插手到的地方!”
……
这些都是没有实证的猜测,且极容易指摘人心。隆德海膝行了两步,劝阻着皇帝别说这些父子生隙的话。
敬德皇帝冷笑,环视着紫极朝天阁,口里念念有声:“不,这样的人,朕是绝不会让她嫁入皇家的!”
决不允许,当初饶她不死已是她天大的福气,如何敢进宗庙,日日侵蚀我心!
“隆德海,不,缇骑!给朕去——去路岐山府邸,缉拿庶女路金喆,押解到……大内!”
第100章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 朝天阁里一队缇骑立刻飞奔出去!
廊庑下,白徵甩了甩脑袋,原来浑天仪星衍出来的准太子妃竟是路金喆——先刚他一下子没想起这是谁来!时下男女授受不亲, 没有谁会把女子名讳时常挂在嘴边的, 年岁一长久不免丢到脑后忘了。
敬德皇帝如是, 他也如是,可是路岐山他知道的,他家里的庶女, 那可不就是自己姐姐拜把子的姐妹嚒!
刚刚殿里那一通噼里啪啦, 想来陛下盛怒难消, 是为着什么?是因为浑天仪演算出她是准太子妃嚒?
也罢了,谁叫当初骗过你吃雄黄丸呢, 活该我救你!
白徵做定打算, 刻拔足就走,一拐出朝天阁广场,迎面撞上若水。
这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忙一把扥住他:“国师, 快!和我一道去丰年宫通知贵妃娘娘,就说陛下要着缇骑缉拿路金喆!”
若水一头雾水:“陛下缉拿路金喆作甚?她真的是我用星衍术演算出来的——”
白徵上了他一把:“眼下谁有功夫与你论这个!别啰嗦了赶紧的, 你是个出家人, 总比我容易进后宫!”
若水才转过味儿来, 陛下要拿路金喆?那先通知的也不是贵妃娘娘啊。
“唉呦我的国师大人,您就别愣神了,娘娘跟那路金喆关系铁着呢,义比金兰!”
“…好好, 我这就去!不过小白大人, 眼下你赶紧去东宫, 将此消息火速通知太子殿下——记得要快,你也别啰嗦着问了,将来自有你谢我的时候!”
……
明德宫。
裴宛正与李仁卿议事,听白徵连歇带喘把敬德皇帝的话传完,眉头紧蹙,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一屋子人都打了个寒噤。
他即刻挥手叫来柳儿,与她交代一番,柳儿郑重颔首,领着几名哑者旋即离去。
他们出发了,裴宛满心坐不住,倏地起身,回到内堂里找了件外衫披上,匆匆出来。
李仁卿见他换了朝服,便知他是要去面圣,忙道:“三哥儿,先不忙着见陛下,容臣几个再议一议!这么忽巴拉送上门去,不就等于不打自招嚒!”
裴宛自哂一笑:“我本身就没有做亏心事,哪里有什么‘自招’可言。他是我的父皇,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
李仁卿知道束手就擒不是他本性,这未必是他的心里话,只是还希望他冷静一些:“那……等下,白徵你来说,那什么裴老二,什么大印是怎么回事?”
白徵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我没听清啊,当时朝天阁大殿里只有陛下和隆大人两个人,要不是陛下最后喊了那一嗓子,我也没听真是要缇骑拿人呢!”
这一堆官司正解不开呢,哪里能这么贸然前往?李仁卿蹙眉,攥住裴宛手臂:“谋定而后动!”
裴宛深吸一口气,复又沉沉吐出。
就像许多年前朝晖宫里,他在昏暗逼仄的箱笼里左右喊人都无人应时,那股惊惶、恐惧、厌恶的情绪,仿佛潮水一般漫过脖颈。
看了一眼桌上水钟,眼下正是午时初,路府正在皇城东北角,缇骑从朝天阁出发也是走东门,最快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赶到!
而柳儿最快的话,也得……
再等等,裴宛心里这般说着,抬起头,紧紧盯着明德宫上方天空一角。
而李仁卿与白徵则正在反推朝天阁里的谈话:
“…他们一直在说当年浣州行宫的事,当年白辞逼宫谋反,路金喆可是立了大功的,如何引得陛下那么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