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姨忍不了了,她撸起袖子猛地推开门,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
一进屋,春姨傻了:“樊姨娘?”
沈老夫人紧跟着进了屋,看到樊姨娘坐在她的梳妆镜前,她心里没有多大的波澜。
春姨不可置信地盯着樊姨娘。
搁在平时,樊姨娘没这么不懂规矩啊,对老夫人恭恭敬敬,永远摆着好脸色。
今儿个是怎么了?偷偷进老夫人的屋子,还赖在老夫人屋里,看到她们回来了,面上没有一丝惊慌,反倒像是在特意等她们回来一样。
“樊姨娘,你这是在做什么啊?”春姨回头瞧了眼面无表情的老夫人,不由又问了句,“你在老夫人的屋里做什么。”
樊姨娘目光扫过老夫人梳妆桌上摆放整齐的簪子和木梳,缓缓起身,无惧迎上老夫人的视线:“老夫人。”
沈老夫人拄着玉拐走到桌前,缓缓坐在凳上,手握着玉拐:“樊姨娘在我屋里,瞧着也不像是来给我唱曲儿的,说吧,你来我屋里做什么?”
樊姨娘扭捏作态地摆弄着衣袖:“老夫人说这话,可让我怎么回答啊。”
她出身低贱,别说老夫人瞧不上她,就连老夫人身边的春姨也瞧不上她,府里的下人啊,明面上喊她一声樊姨娘,私下里谁不骂她?
她是出身乐坊,但她也是走投无路,才去了风俗之地,她当初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活下去。
她会唱曲儿,会弹曲儿,那是她的本事,谁又能知道,她在乐坊保清白多么难。
“老夫人,想听曲,之莲什么时候都能为您唱,”樊姨娘眸中泛着泪光,“但之莲今日来,是有话要对老夫人说。”
樊之莲从袖里摸出一块平安扣,亮给她们瞧。
春姨一瞬就不淡定了:“樊姨娘,你这是哪儿来的?”
沈老夫人轻咳一声,用玉拐拦住春姨:“瞧见乐漪的平安扣那么惊讶做什么?”
一听沈老夫人这句话,春姨顿觉自己失态了,忙端着手,站回沈老夫人的身旁。
“老夫人真不愧是走过风雨的人,”樊姨娘盯着手中的平安扣,“可惜,这块平安扣不是乐漪的。”
樊姨娘故意停顿:“这块平安扣,是嫡小姐阿钰的。”
“樊姨娘,你在胡说什么啊!”哪怕春姨跟在沈老夫人身边这么多年了,但一点没学会沈老夫人的淡定。
说罢,春姨上前就要去抢樊姨娘手中的平安扣,但被樊姨娘躲开,威胁道:“你再过来,我就摔了这块平安扣。”
一听这话,春姨吓得后退几步,生怕樊姨娘真不小心摔了平安扣。
樊姨娘嗤笑了一声,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到底是我在胡说,还是您在隐瞒什么?”
樊姨娘手握住平安扣:“这块平安扣和沈珂祈还有乐漪的那块平安扣一模一样,但为什么嫡小姐阿钰的平安扣在老夫人您这里?”
沈老夫人凝眸盯着她,不作声。
“我一知道嫡小姐阿钰的事,就立刻派人去查了,结果出人意料,原来沈府堂堂的嫡小姐早死了,在我进沈府前就已经死了,要不是我查到了,你们还要瞒多久啊?”樊姨娘吸了吸气,“我还找到了先前在沈府当差的下人,他们虽然被银子堵住了嘴,但也可以被银子撬开嘴,银子一给,她们就什么都说了。”
春姨脸紧皱着脸,看向老夫人。
樊姨娘什么都知道了,可怎么办呐。
沈老夫人依旧面不改色,手紧握了握玉拐:“你都知道得这么清楚了,我还需要说什么?”
沈老夫人定定地盯着樊姨娘:“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儿沈邑,你该是知道,阿钰的死得瞒着,而且要好好瞒着,不然,别说沈邑了,就连整个沈府都得遭殃,到时你和乐漪,可怎么生活呐。”
樊姨娘攥着平安扣看着沈老夫人。
“你要说尽管去说,但后果你得考虑清楚,不只是为你考虑,也要为了你的夫君和你的女儿去考虑。”
“老夫人,真将我拿捏住了啊。”她心里爱着老爷,更爱着他们的女儿乐漪,她根本不会做出伤害沈府的事。
偏巧,沈邑来请沈老夫人安,一进屋,就瞧见樊姨娘泪光涟涟的站在母亲面前。
他上前,给母亲请了礼,看向僵站在原地的樊姨娘,开口:“母亲,是您叫之莲来的?”
沈老夫人冲樊姨娘扬了扬下巴:“你亲自问她。”
春姨忍不住了:“老爷,樊姨娘知道了阿钰小姐的事。”
一听这话,沈邑脸色一瞬就变了,走到樊姨娘面前,低声道:“你知道什么?”
樊姨娘摊开手心,将平安扣递到沈邑的面前:“我知道阿钰死了。”
沈邑紧咬着腮帮子,强忍着怒火,夺过她手中的平安扣,另一只手攥住樊姨娘的手腕,走到沈老夫人面前,将平安扣轻搁在桌上。
向沈老夫人请礼:“母亲,儿子先带之莲退下了。”
春姨走到屋门前,瞧着沈邑和樊之莲的背影消失在拱门处,担心道:“老夫人,不会出什么事吧。”
“他自己的妾室,他自己处置,”沈老夫人拿过桌上的平安扣,用绢帕细细地擦拭着平安扣,“她知道也好,能少瞒一个人就少瞒一个人。”
春姨折回来,瞧着老夫人的脸:“老夫人。”
“走,我们去一趟祠堂。”沈老夫人道。
沈邑拉着樊姨娘直接回了他的书房。
一回到书房,沈邑将吩咐下人守在院外,谁都不许进来。
樊姨娘看着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强忍着手腕的痛:“我知道这件事,就让你这么生气吗?”
沈邑努力将怒气压下去,手叉着腰:“你这是在干什么?”说着,转过身,将她逼到梁柱处,“你为什么要查阿钰的事?”
樊姨娘被他一吼,吓得身子一颤:“我,我就是想知道真相。”
“真相?”沈邑眉头一皱。
“阿钰已经死了,你们为什么要瞒着?”
沈邑沉下脸:“为什么瞒着?因为不瞒着,我们都得完蛋!”
要是让王上知道了,他的嫡女阿钰已经死了,那王上一定会去想,是他的嫡女抢走了他第一个孩子的福分,那些视他为眼中钉的人,一定会趁此机会,打压他们沈府,到时,沈府真就完了。
樊姨娘将眼泪憋回去,轻抱住沈邑:“老爷,是我错了,我不该去查的……是我不对。”
她查这件事,不是为了害沈府。
她只是,只是想让老夫人不要那么瞧不上她,想让老夫人多看她的乐漪一眼,所以,她才会用这样的法子。
沈府今日不喝早茶了。
方才沈老夫人身边的婢女翠纭来传话,梧桐偷塞给翠纭一绒花,才多得了些消息。
听说是因为樊姨娘一大早冲撞了老夫人,惹得老爷不高兴了,所以才不喝早茶的。
梧桐将她知道的消息悉数告诉了沈歌钦,可听完,沈歌钦觉得不对。
樊姨娘素日对于祖母恭敬有加,阿谀奉承都来不及,怎么好端端会冲撞于祖母?要是老爷真是为这件事不高兴的,大可在于祖母面前就将事说开,何必还要拉着樊姨娘回书房?
“小姐,你在想什么啊?”梧桐开口,“方才翠纭还说,沈老爷拉着樊姨娘一路上都黑着脸,许多下人都瞧见了。”
“不对,”沈歌钦端着手,“一定是因为别的事。”
沈歌钦提裙迈出屋门槛:“我去找沈珂祈。”
谁知刚迈出屋,就看见沈珂祈来了。
梧桐咧着嘴笑,给沈珂祈行礼:“小姐和公子心有灵犀啊,方才小姐还说去找公子呢。”
沈珂祈看向她:“找我?”
沈歌钦一把拉过沈珂祈:“你进来。”
沈珂祈由着她拽着他的衣袖,跟着她进了屋。
梧桐刚想进去,就听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石豆忍着笑:“梧桐,小姐和公子说话,你就别进去了。”
梧桐委屈脸。
一进屋,沈歌钦开口就问:“今早樊姨娘冲撞了于祖母,我总觉得事出有因。”
沈歌钦盯着他的眸子:“真的有事,对吗?”
瞧他不说话,她心更慌了,她早上醒来,就一直有不好的预感。
“你知道?”她看着他不言语,她就确信他知道。
“她知道我阿姐死的事了。”沈珂祈没想瞒她,他来找她,也是要告诉她这件事。
沈歌钦心忽地一滞:“她,怎么会知道?”
“她去查了,”沈珂祈沉声道,“还去找了以前在沈府的下人,将事情都问清楚了。”
“她怎么会想到去查这件事?”沈歌钦不解。
要是樊姨娘都能轻而易举查到这件事,那别人要是怀疑起来,岂不是一查便知?要是这件事被人知道了,那就不好了。
“身为沈府的嫡女,以养病为由不曾回府,就连母亲出丧,她都不回来,别人很容易就会想,她在外养病是不是一个借口。”
“那怎么办?”要是再有人去查,事情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沈珂祈手轻攥成拳:“得去圆,谎话说了一个,就得一直去圆这个谎话。”
祠堂。
沈老夫人手握着三支香,看着牌位,心里默念了几声,将香给了春姨,让春姨将香去插到炉子里。
“老夫人,方才我仔细瞧过了,外面没人。”
“好。”
“老夫人,现在樊姨娘知道了这件事,我怕……”
沈老夫人看向她:“怕什么?怕她说出去?”
春姨点头。
“她不会说的,为了乐漪,为了沈邑,她都会管好自己的嘴巴,”沈老夫人顿了顿,“与其让别人知道,不如让她知道,她聪明劲儿是有的,只是太容易动怒,但是非面前,她应该判断,知道怎么样是为了沈府好,也是为了乐漪好。”
“那……就这样吗?”春姨还是不放心。
“不然还能如何,她是沈邑的妾室,乐漪的亲身母亲,她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沈老夫人走到奚恪芝的木牌前,伸出手,轻轻捧起奚恪芝的木牌,稍一用劲,奚恪芝的木牌一分为二,刻着奚恪芝名字的木牌在前面,刻着阿钰名字的木牌在后面。
当年阿钰走了,因为要瞒着,也不能让她入祠堂,只得想了这样的法子让阿钰入沈府的祠堂,才能让阿钰和她的母亲同在沈府的祠堂。
沈老夫人轻摸着木牌上的名字,轻叹了声气。
要是恪芝和阿钰还活着,该有多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沈珂祈怎么知道樊姨娘查到阿钰的事捏~别问,问就是他知道(他有独家消息探子,周冗,咱们冗哥!)
沈珂祈说要圆谎,怎么去圆呢?精彩还在后头!感谢在20220105 23:25:11~20220106 23:0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银灯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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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二颗枣
今儿个天热得能炙人似的。
金岭花挽着柳织盈的手逛了半圈长街,该买的都买了,就连这季节用不到的大氅都拿下了。
金岭花对这大氅爱不释手,一听这大氅领子的毛是上等货色,虞城只此一件,立马付了银子。
金岭花掏出帕子,温柔地为柳织盈擦去额角的细汗:“都快末伏了,这天还这么烤人,”顿了顿,“盈盈,你还想买什么?”
柳织盈回头瞧了一眼跟在她们身后的两名小厮,两名小厮怀里抱着,手上还拎着,瞧着都吃力。
“不了,母亲,今儿买得够多了。”
金岭花伸出手,拨了拨她额角的碎发:“不多,你也许久没出府了,想买什么就买,只要我的女儿开心就好。”
柳织盈轻弯了弯嘴角,是啊,她许久没出门了。
自从母亲知道她心里另有喜欢的人后,她就被关在府上,除了陪母亲进宫问安外,她都没有一个人好好来逛过长街了。
金岭花手指着前头的屋子:“那儿卖甜羹,咱们去吃啊,”边说边拉着柳织盈朝前走,“你啊,小时候可爱吃甜羹了,我不让你多吃,你还和我急,倒是你阿爹啊,疼你,瞧不得你哭,总偷偷带你去吃,我拦都拦不住。”
“母亲,我现在不爱吃甜羹了。”柳织盈忽地停下步子。
金岭花随着她顿下步子,她们离甜羹的屋子就百米的路,却好像隔了很远。
金岭花看着柳织盈,笑容一瞬凝固了,半晌才开口:“那陪母亲去尝尝吧,你小时候爱吃,我想尝尝你小时候爱吃的甜羹是什么味道。”
这一段时间,她将盈盈关在府里,为得就是不让她和江家那个庶子再有机会见面。
她是她的母亲,哪个做母亲的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看着她呆在府上,闷闷不乐,她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出来逛长街只是其一,其二便是想和盈盈拉近关系,她能感觉到,她的女儿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她们进了卖甜羹的屋子,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
这儿的生意不错,甜羹也算是他们的招牌,来这儿的人都点了一碗甜羹。
金岭花点了两碗甜羹,还有一些特色糕点。
柳织盈看着母亲,她今儿个特别高兴,带她来逛长街,还来吃甜羹。
“母亲。”她轻唤一声。
金岭花回过神来,眉梢还带着笑意:“怎么了,盈盈。”
“母亲今天瞧着特别高兴。”
金岭花脸上笑意都快藏不住了:“今儿是个好日子,”说着,牵住柳织盈的手,“和我的盈盈一块逛长街,吃甜羹,我高兴呐。”
金岭花抬手,将柳织盈发髻上的钗子往里推了推,她昨儿傍晚收到了她那所谓好妹妹的书信。
虽说她还是不喜欢她那妹妹,但她能透过她知道许多她不知道的消息,就好比王上有意将太子殿下和盈盈的婚事定下日子这件事,就是她那妹妹写了书信告诉她的。
现在她身份不一般,她当面也得称她一声万贵妃,但有她暗助,盈盈这太子妃之位就稳了。
王上有意定婚事的日子,她能不高兴吗?她的女儿啊,就快要当上太子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