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枯木又逢春——云胡一喜
时间:2022-03-09 08:58:08

是小姐不嫌弃她嘴笨手笨,将她收为贴身婢女。
名义上是主仆,可小姐与她如亲姐妹般。
“公子,公子!”梧桐一进院就喊,声音大得木门都在颤。
石豆紧跟其后,连鞋都跑丢了一只。
“公子!”梧桐倏地跑进屋,一看到公子,抑不住哭腔,“小姐被老夫人唤去了,你快去瞧瞧吧。”
闻声,沈珂祈笔锋一重,刚写的字画,废了。
沈珂祈轻皱了皱眉,将笔放回笔架上,语气淡淡的:“去瞧什么?”
“公子,老夫人不喜欢小姐,唤小姐过去定不是好事。”梧桐越说越小声。
公子与小姐素日往来不少,可感情却未增进半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小姐待人亲和,事事为别人着想,不似公子,待人冷漠,好像谁都欠了公子的银子,连乐漪小姐见到他,都要绕道跑开。
可府里,除了公子,她还能找谁呢。
府里消息传得快,歌钦小姐和樊姨娘斗嘴,两人还动了手的事,府里上下皆知。
须臾,沈珂祈将桌上的字画揉成一团:“她知道和樊姨娘闹的后果,怎么不继续忍了。”
她处事小心,生怕让人抓住了把柄,怎么这一回不忍了?
“公子,你真的不去瞧瞧小姐吗?”梧桐不死心。
石豆上前,劝梧桐先离开:“梧桐,走吧,别扰公子了。”
他相信公子会有法子的。
梧桐和石豆离开后,他重新铺了一张纸,执起笔,却无从下手。
将先前揉皱的字画往地上一扔,心烦意乱。
她到底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没有修什么,只是改了一两句。
看过的也不用看哦~
 
第4章 第三颗枣
 
沈府祠堂,木牌排放整齐。
点亮一排排的白烛,昏暗的祠堂一瞬就亮了。
跟在沈老夫人身边伺候的翠纭,将燃了的艾草放进香炉,用来驱蚊。
祠堂在沈府最偏僻的西头,这里傍水环山,前有树荫遮阳,后有小溪穿山,是蚊虫聚集的最佳之地。
沈老夫人将拜过的香递给翠纭,扫了一圈排列整齐的木牌,又看向沈歌钦:“你就好好在这跪着。”
话落,沈老夫人拄着玉拐,踱到她的面前,话里有话:“你也是出生名门的小姐,和一姨娘闹得难看,有失你的身份。”
沈老夫人举起玉拐,将玉拐的下半截轻抵在沈歌钦的背上,让她挺起背:“你记住你的身份,做任何事前,都应该好好考量,千万不能丢了沈府的颜面,沈府最忌莽撞行事。”
这话在旁人听来是训斥和教导,但她知道,沈老夫人这是在提醒她,不要忘记她的身份。
沈歌钦背挺得很直,抬眸,盯着奚恪芝的牌位:“我从没忘了,我的身份。”
从她踏入沈府那天起,她就清楚自己的身份,她只是寄人篱下的表小姐,更该知礼得体。
沈老夫人手紧攥着玉拐前柄:“知道就好,”说完,抬头看向奚恪芝的牌位,轻叹了一声气,“你就在这跪着,好好反思,烛火不灭,不许起来。”
“翠纭,你就在门外守着。”沈老夫人吩咐道。
翠纭点头应下。
交代好事后,沈老夫人就离开了。
翠纭看着沈老夫人走远后,将祠堂门锁上,站定在祠堂门口。
偶有蚊虫飞过,被她挥袖赶走。
已近亥时,别的丫鬟若没有差事都早早回屋了,她倒好,站在祠堂门外喂蚊子。
越想越觉得憋闷。
翠纭烦躁地掸着衣袖,忽地听见石柱后头有动静,警惕道:“谁?”
梧桐脸挤成一团,她躲在石柱后头,不敢乱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连累到小姐。
“谁在那儿?再不出来,我可就去找老夫人了。”
翠纭一搬出沈老夫人,梧桐急了,从石柱上跳下来,边说边挤出笑脸:“翠姐姐,是我,梧桐,你别去找老夫人。”
翠纭是沈老夫人身边的随行丫鬟,聪明伶俐,最得老夫人心。
翠纭晲了她一眼:“是你啊。”
“嗯。”梧桐应道,忍不住看向祠堂。
从她进沈府伺候小姐起,小姐祠堂就没少跪过,她真的心疼小姐,哪家小姐不受宠还总被罚跪祠堂啊。
“老夫人发话,命我在这守着,谁都不能进。”翠纭道。
“我知道,翠姐姐。”梧桐边说边从荷包里摸出一碎银子。
翠纭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荷包,魂都被荷包勾去了。
梧桐将碎银子奉上,见翠纭不收,她就明白了,将荷包一整个递过去。
翠纭眉开眼笑地接过,掂了掂荷包,随即将荷包揣进袖里:“你在歌钦小姐屋里当差,是你的福气。”
“嗯,能做小姐的婢女,是我这世的福气。”一想到小姐,梧桐心里就暖。
“那你在这守着,记住,别出什么岔子,否则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明白吗?”
“明白。”梧桐点头。
翠纭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去眯一会儿,你在这就好好守着你家小姐,到时候了,我自会过来,”说着,她拿出钥匙在梧桐眼前晃了晃,“钥匙在我这,除了我,谁都不许打开这门。”
“放心吧,翠姐姐,”梧桐堆着笑脸,“你去歇息,这儿我来守着。”
“嗯,我就喜欢和上道的人说话,不费劲。”翠纭小拇指勾着钥匙,离开了。
祠堂内,烛火通明,隐约可瞧见小姐的影子。
梧桐蹲在祠堂外,她在这里,陪着小姐。
耳畔响起虫鸣声,她猛地抬手拍打自己的脸,下手太狠,痛呼一声。
“梧桐,你干吗啊,”石豆急忙忙冲过来,扒下她的手,“这不是你的错,你别打自己啊。”
梧桐一头雾水,抽回手:“谁说我打自己?”说着,摊开手心,“我打蚊子呢。”
石豆凑近,瞧见她手心中有只被拍扁的蚊子。
“你看,我怎么舍得打自己。”
石豆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他顿了顿,不说了,“你晚上还没吃饭,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石豆从怀里掏出一用油纸包着的油酥糕:“还热乎着呢。”
梧桐吞了吞口水,别过视线:“我不吃。”
“吃吧,”石豆劝她,“我知道,你是想陪歌钦小姐,可你吃饱了才有力气,才能更好照顾小姐啊。”
梧桐摇头:“小姐都饿着肚子,我哪吃得下。”
她抱膝坐在台阶上,突然问道:“石豆,是公子让你过来的吗?”
石豆结巴道:“公子,公子他……”
看他这样,梧桐就明白了:“别替你家公子解释了,”梧桐手轻握成拳,为小姐愤愤不平,“小姐待公子多好啊,公子都不来瞧一眼,公子就是个硬心肠。”
石豆捂住她的嘴巴:“小点声,要是让人听见了怎么办,我们做下人的,哪有资格说主子的坏话。”
梧桐掰开他的手:“你就是不许人说你家公子坏话,”说着,梧桐往边上挪了挪,“你别和我坐那么近。”
石豆挠了挠脸,不动声色地往她那挪:“小姐和公子的事,我们哪能说呀。”
府里的老人,闭口不谈沈府的事。
他们后进府的人,也不知道公子为何对小姐爱理不睬。
虽然他也想不明白,公子为什么对小姐这么冷淡,但是他知道,公子心里还是在意小姐的。
小姐送来的枣糕,公子嘴上说全都扔了,但最后都会全部吃完。
这事,还是他不小心撞见的,为了堵住他的嘴,公子还多发给他好几个月的例银。
他知道,公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明明心里很在意小姐,但就是不说,真让人捉摸不透。
石豆陪梧桐在祠堂外候了许久,石豆都睡着了。
梧桐踢了踢石豆的鞋:“醒醒。”
石豆蓦地惊醒:“怎么了?”
“擦擦口水,”梧桐嫌弃地别过视线,算算时辰,也快到了,“石豆,你去后厨准备些吃的,小姐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
石豆应下,掏出捂在怀里的油酥糕塞到她手里,随后跑了个没影。
梧桐转过身,就听见翠纭的声音响起:“你在和谁说话?”
翠纭慢悠悠走过来,方才她好像听见了动静。
梧桐侧了侧身,目光瞄了一眼石豆跑的方向,眼神飘忽:“兴许……是野猫吧。”
翠纭敷衍一声。
夜深了,她也不想去深究,还是赶紧交差了事要紧。
翠纭打开门锁,推门一瞧,烛台上的白烛即将燃尽,烛油悉数滴在高台上。
翠纭走到沈歌钦身侧,行了一礼:“歌钦小姐,白烛燃尽,您尽早回屋歇息吧。”
说完,她走到香炉前,揭盖看了一眼燃尽的艾草。
梧桐迈过高槛,直奔向沈歌钦。
“这么晚了,梧桐你赶紧扶小姐回去歇息,明儿还要起早呢。”
“是,翠姐姐。”
翠纭朝沈歌钦再次行礼退下。
梧桐听着翠纭的脚步声愈走愈远,伸手去扶沈歌钦。
“小姐,起来吧,我们回屋。”梧桐一眼就瞧见了小姐脸上的手印子。
她只听旁人说,小姐和樊姨娘起了冲突,她哪想到,樊姨娘竟真的对小姐动手了。
梧桐眼一下就红了,抑不住哭腔:“小姐。”
沈歌钦转头,冲她笑着:“没事,扶我起来。”
她跪了太久,腿都跪麻了。
“小姐,等回去了,我给你揉揉腿,再敷敷膝盖,”梧桐哽了哽,“还要敷敷脸。”
这手印子这么久都没消,可想而知,樊姨娘是下了多重的手。
沈歌钦盯向奚恪芝的牌位,开口:“梧桐,我想上个香。”
梧桐顺着沈歌钦的目光望,瞧见沈夫人的牌位:“嗯。”
沈歌钦手攥着三根香,拜过奚恪芝的牌位,将香插进香炉里,寥寥烟气萦绕着牌位。
她答应过沈夫人,好好护着沈珂祈,不让别人欺负了他。
半晌,梧桐走到沈歌钦身旁,轻声道:“小姐,我们回去吧,石豆已经去准备吃的了,对了,”梧桐边说边从怀里掏出石豆给她的油酥糕,“石豆给了我油酥糕,小姐,你先吃一块垫垫肚子。”
这油酥糕要吃就要吃虞城第一招牌的上酥铺,酥酥脆脆,她方才都不敢拿出来,生怕拿出来后,就被爱占便宜的翠纭拿走了。
还有她给翠纭的那荷包,里头可是她省吃俭用攒了两个月的例银。
她无父无母,平日吃穿用度少,为得就是攒下来。
等到时候,小姐觅得一如意郎君,她可得好好给小姐挑件礼物,剩下的嘛,自然是给自己备的嫁妆。
沈歌钦覆上梧桐打开油纸的手:“我不饿,”她看着梧桐,轻捏了捏她的脸,“小哭包,不许哭了。”
梧桐抽噎,将眼泪硬生生憋回去:“我不哭。”她抬手抹净眼泪。
“这就对了。”
“小姐,樊姨娘下手也太重了,”她手轻碰了一下沈歌钦的脸,“一定很疼吧。”
“疼过头了,就不疼了。”
“她一个姨娘,怎么敢对小姐动手啊。”梧桐为小姐不平。
沈歌钦垂眸:“梧桐,我们走吧。”
小姐发话了,梧桐立刻收住声,搀着小姐往祠堂外走。
一出祠堂,就听见轰一声,一记闷雷滚过天边。
方才还微风徐徐,现在风大得能迷了眼。
梧桐挡在沈歌钦身前,她想为小姐挡风,小姐在祠堂跪了这么久,闷出了一身汗,要是再受了冷,染了风寒可就不值当了。
“小姐,你在祠堂这儿等我,我回屋拿披衫和伞去。”
“我没那么娇弱。”
梧桐坚持:“不行,小姐,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了。”说完,一转眼就跑了个没影。
乌云遮了月亮,愈显清冷。
祠堂设在府里的最西头,虽说傍水环山,但平时根本不会有什么人经过,林道两侧连夜灯都黯了。
沈歌钦仰头迎风,被风吹得身子一颤,自觉往里退了退。
真是人衰,连天都会欺负你。
远处忽地撞出一串脆响,沈歌钦循声去瞧。
沈珂祈提着一盏灯缓缓走过来,挂在腰间的平安扣随着他的步子轻晃,他和乐漪的平安扣一模一样。
他走到她跟前,她微仰头盯着他,他何时比她高了这么多?
她记得,儿时他因比别人身子羸弱,个头都不怎么长,这两年,个子猛地一窜,比虞城第一高的廖家嫡子都要高出一头。
他转头,对上她的视线。
沈歌钦心虚地敛回目光:“你,怎么来了?”神情极不自然,说话还有些结巴,“你过来,是来瞧我笑话?”
“樊姨娘被罚禁足月余,”沈珂祈紧紧盯着她,“该是这样,才够叫人看笑话。”
“乐漪呢?”沈歌钦脱口而出。
这是她和樊姨娘之间的事,乐漪是无辜的。
“这不就是你的计划吗?”沈珂祈从袖里拿出一用布帕包的枣,包的平整,不留空隙,可见是用了心的。
“这么多年你都忍了,怎么今日不继续忍了,樊姨娘她的性子,一点就着,”他将包好的枣子塞到她手里,继续道,“老夫人向来不喜欢樊姨娘,今日闹这一出,既让老夫人罚了樊姨娘,也让老夫人对樊姨娘生的乐漪又疼爱又讨厌,一石二鸟。”
“你是这么想的?”沈歌钦皱了皱眉。
沈珂祈掸了掸衣袖:“樊姨娘闲来总找你的麻烦,她被罚禁足,你就能清静月余了。”
“沈珂祈!”
“你不用这么大声,我只是身子不好,耳朵却没聋,”沈珂祈往她跟前走了几步,将她逼到墙角,“沈歌钦,如果你真这么高明,就好了。”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顿时不忍心逼她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