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杏别多嘴。”白羽轻斥道。
风长行也不恼，解释道：“宅子寻得慢了些，再收拾一番，便耽搁了些时间。”
说罢将带来的包袱，递给白羽道：“换上里面的衣裳，带戴上面纱，随我上船。”
船上的东西早己收拾妥当，不过是一些衣物，胭脂水粉，没有太多其它。
白羽最后扫视了一下这艘船，将船弦上的那只写有「羽」字的大红灯笼拿在了手上。感慨万千，每年冬月的时候，她就要上船。
十五岁上花船，转眼就是三年。如今离开，不知今后的路在何方。眼前男子，是个好人，但不是她的良人。
上了马车，风长行驾车，直奔吴显给他的宅子。经过了一天的清扫，宅子看起来清爽了许多。风长行将之前的下人都叫了过来，让她们认新主子。
“下人不够，你再自行买就是。”风长行本想表现得热络一些，船上的侍女里，肯定会有高赞的人。
可一开口，还是凉凉的，思来想去也不知如何表现。若是去搂她一下，那不是对不起心若了。
红杏跟着忙前忙后，端茶倒水。风长行从怀里拿了一叠纸，随意地往几上一放，“这是下人的身契，宅子的地契，还有一万两银票。这宅子你先住着，若是不喜，待天气暖时，再换如意的就是。”
“多谢公子。”
本想说一些情话，给一旁的红杏听，可实在觉得做呕，只淡淡地道：“我是个粗人，姑娘跟着我委屈了，我也会尽所能，让姑娘过上好日子。缺什么，少什么的，就去添，银子不怕花。”
白羽含情脉脉地道：“公子是重情义之人，白羽跟了公子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白羽很开心，一点儿也不委屈，万望公子以后莫要再这样想，这样说。”
风长行看了白羽一眼，略显尴尬地盯着窗外，“那我还有事，先走。晚些时候再回来。”
红杏问道：“可要为公子备晚饭？”
“不必，我算不准时间。”
白羽将几上的东西，收好了，红杏也送了风长行折返回来，还着几分欣喜，“姑娘，看来这公子虽不会说话，却也不是无心之人，给银子还算大方。”
青杏也巡了宅子回来了，“姑娘，这宅子，我看过了，还不错，虽不大，却精致得很，亭子，假山，水池，小桥一样不少。
听院子里的嬷嬷说，这以前也是个官老爷的宅邸，那老爷升迁了，才空了出来。再仔细地拾掇拾掇，就更好了。”
白羽吩咐道：“青杏，你去告诉下人们，晚饭时间，我的喜好，没有的叫她们去备。”
青杏离去，白羽吩咐红杏，“一会儿，你随青杏一道去，一是给大人传个信儿，告诉他今儿发生的事儿；
二是这院子里少了不少的东西，快快添些。再过几日，便是新年，铺子里无人，去哪里买。特别是炭火，要上好的。往后你就是这院子里的管家，按照咱们从前用的去买。”
新年里，到处是热热闹闹的样子，铺子的门前也挤满了人。天气虽冷，却挡不住人们的脚步，也挡不住某些人害人的热情。
太医院里，王云秀见杜福玲提着医药箱往门外走，忙行大礼：“杜医士慢走。”
杜福玲拿鼻孔看了她一眼，也没言语，匆匆离去。直到她背影消失，王云秀才直了身子。
自从重回太医院，她性情大变。体会过离开太医院之后的痛苦，这一次她一定要平安从这里走出去。
这一次的奇遇，无法言说。甚至到如今她也不确定，能重回太医院，究竟是楚家老爷使了手段，还是鲜卑王爷用了力气，她就这样绝处逢生的回来了。
她变得处处小心，哪怕对杜福玲恨之入骨，也表现得恭顺谄媚。她只需往出递消息，递常心若的消息，甚至不必出宫，自有人来寻她。
杜福玲，常心若她都恨。恨杜福玲利用她，之后便一脚踢开，不管她死活；
恨常心若，就是她的不依不饶，她才被赶出了太医院。
所以她想出了一个法子，一个绝好的法子，她在整个过程中无需出面，只传递消息，便能害死人，而且能害死两个。
杜福玲到了驿舍外面，等人通传。明晚宫宴，在京的外邦使臣，皆受命入宫，宿于外庭驿舍之内。就是启明上次曾住过的地方。
其实拓跋启明早几天便己混了进来，一是因为他不可能把赌注全放在叛党一方。
虽然给了他一些银子，可若是手上的那点军队、全折在了大周，他回鲜卑之后便没了翻身的本钱。
他要进宫看一看情势，别小看宫里的太监，宫女，不经意的一句话，便有蛛丝马迹可寻。他这十年的汉人生活不是白过的。
二是因为知晓、心心念念的女子就在宫内，总要见上一面，再想法子。
他本为己上书求联姻。若是他以一个王爷的身份，求娶一个宫女，大周的皇上没什么理由不答应吧。
还是以生病为由，寻上次为他诊治过的医士。这些在太医院是有记录可寻，然后太医院便派了杜福玲。王云秀曾对他说，这个叫杜福玲的女子，恨透了常心若。
第287章 一并挽回
杜福玲姐姐是皇上的妃子，她可以出入内庭后宫。若是得了她相助，倒是可以试试，将常心若从后宫中调离，他们才有见面的可能。
拓跋启明装模做样的、请杜福玲把脉，片刻过后，她开口道：“王爷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疲累，开个调养的方子，喝上几日便可大好。”
拓跋启明道：“知道，本王为何要请姑娘来问诊吗？”
杜福玲摇头，照常理来讲，医女是为了给宫中的女眷诊病。方才寻她之人说，是这王爷特意提的要求，她也不知为何；
？心里其实没怎么瞧得上这个王爷，不过是蛮人的王爷，虽说也是王爷，与大周的可是天壤之别。
“婢子不知，还请王爷明示。”
拓跋启明从宽大的袖中，拿出一个锦盒，递到杜福玲面前，笑意吟吟道：“上次姑娘为本王诊治，本王还未曾表示感谢，今儿特地寻了这么一个机会。”
那个锦盒上有奇宝斋特有的标记，定是一个好东西，但杜福玲吃不准他的用意，还是用手轻轻的推了回去，“为王爷诊治，是婢子的本份，不敢逾矩，还请王爷收回。”
启明又推回了杜福玲面前，叹息道：“还请姑娘不要嫌弃，想姑娘这样年轻，便有如此医术，品行还这般高洁，我便不由想起与我、订了婚约的那个女子，是何等的无情。进了太医院就将与我的情份、忘记得干干净净。”
杜福玲睁大了眼睛，“与王爷有婚约的女子在太医院，她是……”意识到有点问得多了，杜福玲及时止住了“对不起，王爷我……”
启明无奈的摆摆手道：“罢了，我本想与她保住名声，却不曾想她这般无情。”
启明起身，从书案上拿起一个卷轴，挂在了墙上，“就是这个女子。”
杜福玲定睛一看，失声道：“常——心若。”
“可不就是她，她送我这幅画像，做为定情信物。”随即他又把画像收起来了。
原来还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杜福玲暗自窃喜，原来她真是没有看错常心若，不屑的语气道：“既然此女水性杨花，王爷又何必痴情于她。她现在己不在太医院，另攀高枝儿去了。”
启明一副痛心的样子，“我知道，她在绮丽宫，希望明晚夜宴，我能见她一面，也算了我一桩心事。”
杜福玲想着，报复常心若的机会来了。于是心生一计道：“那要恭喜王爷了，明晚的夜宴，王爷也许会全了这个心愿。”
启明惊喜道：“真的，太好了，多谢杜医士。”
杜福玲笑道：“其实王爷是正人君子，换了旁人，她也许就不能进太医院了。”
末了小声加一句，“成过亲的女子不能进太医院。”
拓跋启明假装没听懂，微愣了一会儿，才拱手谢道：“多谢姑娘提醒，本王早该如此。”
“我可什么也没说。”
拓跋启明将方才的锦盒，外加一张银票塞进杜福玲的药箱里，杜福玲拒绝，拓跋启明还是封住了药箱的口。并亲自送她出了院子。
临别时道：“本王明晚夜宴，身子也会不舒服，会早点儿回驿舍，希望明晚姑娘也来为在下看诊，本王定会重谢。”
杜福玲含糊答道：“我可没答应王爷。”
拓跋启明笑道：“姑娘指了条明路给本王，不管姑娘答不答应，本王都应该感谢。”
杜福玲脚步匆匆地回到太医院，迫不及待地打开药箱，先拿出银票看了一眼，竟有两千两，这笔银子对她来说，不是小数目。
再打开锦盒，一枝桃花步摇。桃花为粉色晶石所刻，晶莹剔透，栩栩如生。
下坠三串细细的珠子，以前从未见过这样小的珠子。奇宝斋她去过，这枝步摇没有百两是拿不下来的。
既然拓跋启明出了这么好的价钱，她准备再送一样东西给他，一能保证他事成；二能保证常心若身败名裂。
过了明晚，就是慧妃的认亲的宴席。谁能想到，慧妃认的妹子，竟是个水性杨花，在宫帷内与外男淫乱的女子。
慧妃这脸得被打得有多狠。皇上定然狠狠地骂她，说不定下了妃位也不一定。
这一次一定要将上回姐姐的颜面、一并挽回。有的时候，人爬得太快太高，摔得越疼。
昨日还高高在上，玉洁冰清，可与她平起的女子。明晚竟丑态尽出，重新回尘埃里，恐怕这世间是容不下她了。想想都痛快。
这事儿得事先说与姐姐，请她禀告贵妃娘娘，明日丽妃去参加宴饮时、一定要带上常心若，只要她出现在宴饮之上，接下来的事儿，就由不得她了。
翌日，当旨意传到绮丽宫时，丽妃陷入深深的沉思。无它，只因为从她走下皇后宝座，便再没有参加过、任何的宫中宴席，她就是这宫里特殊地存在。
如今竟有旨意，命绮丽宫也参加明晚的宴席，皇上还特意叮嘱，担心她身体不适，允她带上医女。
丽妃不怀疑这个旨意的真假，只是为何要带上宫里的医女，这分明是有所指。可这是皇上的意思吗，皇上怎可能细心到如此地步。
尽管种种疑虑，但是旨意既然这么下的，也只能遵旨。派人传了消息给大皇子，得了大皇子两个字「安心」。非常时期，即便有心想见一面，问个清楚，也只能暂时忍着。
好久没有出门了，这一下子倒有些慌乱。丽妃传了旨意，命紫玉，紫环，准备衣裳，首饰，还有出门的一应事务。
从晌午开始，绮丽宫就开始忙碌起来。心若还是坚持穿医女的衣裳，丽妃想着也好。不然她容颜太过出色，太易吸人眼光，还是低调些好。
薄暮初起，阖宫众人，各自出门。绮丽宫的阵仗最大，有两顶轿子，因为有一顶要抬着丽妃坐的那个带轮子的椅子。宫女四名，太监八个，外加心若，可算是浩浩荡荡。
临行前，丽妃叮嘱心若，不管今晚发生了什么事，不要离开她身旁，她还是担心，高贵妃在圣旨上动了手脚。
心若也悄悄地藏了针在头上。袖子里不安全，这样的宴席定会搜身，只能放在头上。
令还藏了一包子的胡椒粉，实在没有毒药了，混乱时候可以迷惑一下，也够她找穴位的时间了。
今夜的福源宫，灯火通明。心若随在丽妃身侧，进入宫门时，突听一个略感熟悉的声音道：“这不是常医女吗？”声音不大，却足以听清。心若侧脸一看，原来是杜福玲。
第288章 最后一次
福源宫内，皇上坐于龙椅之上，身侧坐着高贵妃。下首两侧分别坐着、大皇子周元兴，二皇子周元朗。
皇上笑意吟吟地、看着一拔拔进来的人。本次宴席是他特地授意如此安排，连很久不出面的丽妃也特地请过来。
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同时见到所有人。再过一段日子，他们当中的一部分，抑或是大部分，便己不在。
思及此，皇上有些心酸。想他此生引以为傲的事情，莫过于不沉迷女色，精简后宫，也只有三个皇子。
当年因为皇位，亲身经历骨肉相残，如今不想再有第二次，可命运偏偏事与愿违。
所以风卿说得对，主动出击。一是不让周人流血、在自己的土地上；
还有另一个想法，皇上并没有对风长行说，他不想亲手杀了自己的皇子。如若可以，愿给他一个生还的机会。
随后还有六部众官员，阁老，丞相悉数到场。独独缺少了高赞，上来的折子解释说，因为容貌丑陋，恐伤大雅，便不参加。
高赞怕是入了瓮，说明他己有所警觉。若说这背后无人筹谋主使，那么以城池为利，与鲜卑王子合谋；攻击风长行；控制兵部。
凭二皇儿是无法做到这许多事。所以当时边关失守，城池陷落，都没有死命追究，就是要让他们以为，真的可以瞒天过海，只手遮天。
这样才会凶相毕露。可若是高赞不是高赞，那又是谁可以骗得过高贵妃，又对宫中之事了如指掌。
背后那只无形的大手，究间是不是高赞。这一团乱麻，也许真的需要一把快刀。
阖宫众人依着该有的品位，等级坐定。宫女太监鱼贯往来，一会儿功夫，酒盈菜满，香气四溢。
妃嫔们坐于位子，贴身的宫女，则立于身后。丽妃下首坐的是芳妃。杜福玲是随芳妃而来，好巧不巧的就站在了杜福玲旁边。
这种场合对于心若来说，也是第一回 ，生怕出错，恭敬地站立，双眼前视，目光却微垂。
忽然感觉眼前一暗，是一个靓蓝印竹子花纹的直身，应是一个男子。只是这一抹暗影，久久不去。
心若便抬头看了一眼，男子生得浓眉大眼，看孔武有力，身材上去比风长行还要魁梧。
看着她的眼神，有惊喜，有期待，各种交织在一起。可心若根本不认识他，旋即又垂了眼。
那男子终于大踏步离去，心若听到他向皇上献礼，“外臣拓跋启明，代鲜卑部向大周皇帝、献上宝刀一把。祝大周风调雨顺，祝我们的情谊绵长悠远。”
心若细细地想这个名字，好似在哪里听到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