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启明眼睛微眯,吩咐道:“咱们的人一到,接手了这里,咱们就先回王庭,然后再去大周。”
夜色太深,风长行并没有回将军府等到第。他想听听昨夜在将军府周围的血案、最后是如何处置的,而这酒楼、是打探消息的最好的地方。
如他所料,第二天中午,这事儿就传遍了整个京城。酒楼里的人大多也都谈论这件事,一个个地说得眉飞色舞的,仿似他们当时就在现场一般。
最后此事被定性为江湖仇杀,只字未提他的将军府。风长行认为今夜、便是送心若出府的最好时机。
他一个人倚在、临街二楼的窗边自斟自饮。不经意的向下一瞥,便与楼下一匹骏马上的人来个四目相对。
那人立时喜笑颜开,拔马回转,不消片刻,便进得屋中,他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号称自己是、京城侠士的安阳公府的士子吴显。
“好巧啊。”风长行对推门而进的吴显说到。
吴显将手中的剑举到风长行面前,“什么巧啊,师傅,我来这里好多次了,想去找你,又不敢去将军府,就知道在这里能找到你。”
身子向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一脸的好奇,问道:“昨晚死在将军府周围的、那些人跟师父你有关系吗?”
“当然没有。”仔细赏看周显、递给他的那把剑道:“这是新得来的?”
吴显仔细地在风长行的脸上看来看去,不过风长行的脸就是那副冰山脸,他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看了。
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道,“新得来的,怎么样,师傅,不错吧?”
风长行自然是个剑的行家,掂了掂,手在剑刃上轻轻地滑过,然后点头道:“还不错……”
“那既然师傅喜欢,送给你。”
风长行将剑入鞘,推至他面前,“剑是好剑,可是刀剑与人也要讲究缘份。你既己得了它,说明你们有缘,不能随便送人。”
周显眼睛一闪,眉目间有了一丝促狭之意,“哎,师傅,你同抢来的那个姑娘如何了?你让我见见她可好,我要劝劝她,像师傅这样英武的男子,哪里去寻?”
风长行斜着眼睛看着他,“不让你看。”
吴显不怒,反倒笑嘻嘻,“要么是貌若天仙,要么是貌若无盐,所以你不肯让我看。”
风长行挺拔的身姿靠在椅子上,眼神瞟了一眼窗外,脑海中浮现出心若的容貌。眼角眉梢间都染了些少见温暖笑意。
“她比天仙还要美。”
说完竟有些羞涩,为了掩饰,他这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情感,连忙喝了一杯酒、那动作竟有些忸怩。
“什么?”吴显瞪大了眼睛,随即又恢复了他一贯的笑意,“我就说吧,能让师傅看上的女子,定然是绝色,我明儿就去府上看看,师傅你不会反对吧?”
“反对。”
“啊……”吴显的笑意,瞬间凝在了脸上,颇为尴尬,“师父你不带这样的,幸亏没外人在,不然我这脸往哪儿放呀,亏我还教你如何讨女子欢心。”
最后他竟耍起了无赖,“反正我是要看美人的,明儿就去。”
风长行不想与她在这个事情纠缠,对于心若,他可是小气得很,“你费尽心思的找我可是有事?”
吴显一拍脑袋,“你看我这个脑袋,我找你是有事的,师傅可要我为你的事从中周旋一下?再过一段日子,就是新年,我那皇上舅舅、定然要在宫中设家宴,我想趁这个机会为师傅你……”
风长行打断了他的话,给他面前的酒杯斟上了一杯酒,虽说是舞刀弄剑的,可是斟酒的样子也颇为好看。
“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千万不要这么做,届时皇上也许会怀疑我、与你勾结,有心参我的、正等着的借口呢。”
“可是,我不忍心看着师傅一下子、被贬到了四品。在我心里,朝中的武将没人能比得上师傅的,你说我能做些什么才能帮上你?”
是个侠义之士,也不枉风长行教他一场,那就点拔他一下,风长行看着他的眼睛道:“真的想帮我?”
周显的眼中闪着晶晶亮的光芒,“只要徒儿能做到的,上刀山,下油锅,徒儿在所不辞。”
第132章 今夜送走
“最好的帮我方式,就是你要自己先变得强大,那样你的话才有份量,你才能做到你想做的事。
如今你虽是公主府世子,可是多少年以后呢?你的皇舅舅退位之后,你的后代呢,他们还能否承袭世子之位。
你看刘秀也好,刘备也好,他们皆是王室之后,起事的时候他们的地位如何?
他们起事了,人们知道他们是王朝后代,若他们不起事,他们又是什么呢?”
吴显愣住了,眼睛里的光芒一点点的在变淡,最后黯淡无光。
嘴角也一点点的下垂。他知道所有接近他的人,都是因为他的母亲安阳公主,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内心深处翻涌出一些、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也许他需要好好地想一想,他能做些什么,他该做些什么。
吴显呆坐良久,风长行也不说话,抬眼看窗外的蓝天。虽然开窗外有些冷,但是他喜欢这样子,冷会使人清醒。屋子里极其安静,静到窗外行人、说话的声音悉数传了进来。
直到吴显起身,脸上再也不现、平日里的嘻笑嘴脸,面色那肃然地、朝着风长行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师傅,你是我终身的师傅。我这就回去,等我想好,会向师傅禀告。”
风长行朝着他离去的背影,说道:“若需要我的帮助,去将军府找我。”
吴显走后,长九来汇报将军府周围的动向,今日再没有人监视将军府。
想想也知道,做这种事的人,自然不能从衙门里找,也不能是府中之人,多半是江湖中人,他们也多半是为了财。
可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想必他们早就知晓,再者临近年关,实在也是不好找人,今夜一定要把人送走。
傍晚时分,天色已黑,这冬日里的天黑得总是这样早。风长行趁着夜色,打马回了「长风阁」。
心若一这整天都在翘首企盼,企盼风长行平安归来、想想那些个武将的家眷真是不易,整日里的提心吊胆。
下晌的时候三姨娘又派人来请心若过去,原来长歌儿昨儿下雪天的时候、在外面玩疯了,身体受了风寒,心若去看了看她,开了两副药,又与三姨娘说了一会儿闲话。
原来三夫人也是怕心若怪风长行,没有处置二姨娘。这件事情,心若是理解的,毕竟他们不是罪魁祸首。
一个姨娘,再如何说,也是他的长辈。还有一个亲弟弟,总不能因为这事都弄得生疏了。这事儿放谁身上也不好办,他从来没因为这件事而责怪风长行。
她连二姨娘请媒人上门替风长林提亲的事,都没有告诉任何人,就是不想让风长行在中间为难。
也许风长行在别的事情上、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如说韩家。可是她们都忽略了风长行、在对心若的事情上,他是睚眦必报的。
风长行回了府中,晚饭之后,心若又端了药进来,仔细地打量了风长行一遍,轻声地问道:“可有受伤?”
风长行心间暖暖的风经过,声音也柔了几分,“无事,不必担心。”
一仰头,喝了那一碗药,也不知是因为这是最后的一碗了,还是因为她方才那句关心地话,到觉得不似平时那般苦了。
放下了药碗,起了身,拿了皮毛大氅,一转身却发现心若、只穿了一件窄身的夹袄,手一扬,便将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
心若感觉一阵风吹来,身上一重,风长行手里的大氅便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衣裳宽大,眼见着就要滑了下去,风长行一把将它拉住,然后慢慢地将带子系了起来。
他的动作小心而温柔,心若脸颊渐渐发烫,不敢抬头,只能垂首看他的手,他的手指修长,很是好看。
心若脑海里浮现墙上、那幅月下舞剑图,这一双手真的舞起剑来,一定更好看。
只是这舞刀弄剑的手系起结来,感觉有些笨笨的。系了一次,觉得不满意,打开来,又重新系。
心若轻声问道:“现在就走吗?”
“不是,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便知。”
那个结终于系完了,心若的一只手被风长行拉着,一只手拎着衣裳,它实在是太长了。
风长行提着灯笼走在前面,沿着楼梯走了下去。天空里还在零零星星的下着小雪,晚间夜凉,地上已显了片片的淡白。
最后风长行在那个假山门前停了下来。心若听青山说过,这里有一间屋子,除了将军,谁也没有进去过,谁也不知里面是什么?他为何带她来这里。
风长行将灯笼交到了心若的手上,拿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门上巨大的锁,厚重的门慢慢地被打开来,一股冰冷潮湿扑面而来。
风长行接过了灯笼,走在前面,用灯笼里的烛火、将四周墙壁上、六根巨型蜡烛逐一点燃,屋子里顿时明亮无比。转身回来,将站在门口发愣的心若拉了进来,然后将门关上。
这间屋子好奇怪,分明就是将假山中央掏空,顶部的山石还依稀可见。墙壁明显经过了打磨,比顶部平整许多。
中间是一个木案几,并两把椅子,上面摆有笔墨纸砚,还有一张写了一半的纸。
墙上挂了四把刀,第一把刀,铜铸短柄,长刀身,柄上的雕花儿己然看不清。看起来很厚重,应该有些年头了,有一些锈迹在上面。
第二把刀是青色的,窄长的刀身,铰花纹的刀柄,刀刃锋利,看起来像剑一般,只是那个弯着的「腰」,说明它还是一把刀。
第三把刀却是长柄,短腰身,乌黑的刀刃,看起来有些奇怪。
与人们印象中的刀不太一样。柄上的兽形图案清晰可见,刀锋在烛火的照耀下泛着森森寒气。
第四把刀很华丽,刀柄似是用金镶玉做的,翠色的玉,泛着莹莹的绿光,刀身雪亮,闪着冷光。
每把刀的下面有一个小案几,案几上一个个卷轴,有卷着的,有半开半合的,有开着的。
若说这是一间祭室吧,案几上没有烛台香火之类的;
若说是悬挂兵器的,实在无需弄一个山洞出来。心若看了半天,也没想出所以然来。
第133章 你嫁给我
不待她发问,风长行幽幽地说道:“这是我的一个私人空间,谁也没有进来过,这里的墙壁、都是我自己亲手打磨的。”
他指了刀说,“这些刀是我太爷爷的,爷爷,父亲的。下面的卷轴是记录他们上战场的时间,地点,输赢情况的。还有他们写的一些兵法。
每次当我出征前,我都会来这里坐坐,告诉他们我要出征了。
如果能够活着回来时,我再把我出征的时间,地点,输赢,用了什么兵法,计谋写下来,将来也会形成一个卷轴,留给我的后代。”
风长行伸手将第四把刀拿在手里,在心若面前晃了晃,“这是我大败鲜卑时,皇上御赐之物,但是因为太美了,不适合在战场上拼杀,我便将它也一并挂在了这里。”
心若一直在听他说,但是她还是不明白,她为何要在这里?
天气很冷,这里更加阴冷,那些冰冷着的刀,散发出的杀气与寒意,让她的牙齿都要开始打颤了,还好穿了他的一件大氅。
心若轻轻的问道:“将军,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风长行看着心若,一步步的向她靠近,心若下意识的一步步向后退,可是她也只是退了两步,便靠了墙上。
风长行停下了脚步,咬着嘴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带你来这里,是因为我觉得、我现在好像要出征一般、兰心若你嫁给我吧。”
他的话语转折太快,心若一时呆住了,她真的是没听明白,前一秒在还说他要出征,后一句却说要她嫁人,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心若扰了扰身上的大氅,“将军,你在说什么,我有些听不懂,我想回去了。”
风长行气结,他来这里,是真的为自己找点儿信心。与这女子表白,于他来说,是真的如同出征一般,是他所经历的最难打的一场仗,且敌人无比强大,无法预测结局。
最后他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出心中的那句话,她却说听不懂,明显是在装傻。
他的手轻轻的抬起、手上了黄金翠玉刀,他这是一个生气时下意识的一个动作,眼睛死死盯着心若的眼睛,奈着性子再说一遍,“我说我要你嫁给我,现在你听懂了吗?”
心若看了看他微微抬起的右手,雪亮的刀锋闪过她的眼眸,眼神暗了几分,“我若是不同意,将军是不是要用这把刀杀了我?”
“是。”
存了几分吓唬她的心,风长行这样回答道。他无法理解,这女子宁愿死也不嫁给他,他又不是洪水猛兽,她为何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
心若咬牙,心一横,她赌风长行不会真动手,她是铁了心不想同他有纠缠的,“那将军动手吧,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这个记仇的女人,她还记得在晋城杨府时的情形。
心若轻轻闭上了眼睛,没有等到冰冷的刀锋,却等到了微凉的唇,带着丝丝凉意,还有无比的霸道。
心若试图挣扎,可是双手被裹在了大氅里,整个人被他紧紧地搂住,她越动他搂得越紧,只能任他撒野。
良久风长行松开了她,她长长的喘了一口气,烛火很亮,她不敢抬头,只能趴在风长行心口上,语带哭腔道:“将军为何如此这般欺负我,是欺我没爹没娘吗?”
“是,我想把你娶回家,天天欺负。”
心若岂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猛然推开他,索性说开了,他也不必再纠缠,话里带着决绝之意,“我有父仇在身,你应当知晓,我不想成亲,不想拖累任何人,这辈子都不想。”
风长行走进一步,抬手轻轻抚摸她有些湿了脸,“宫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需要我的保护。我会等到你报仇之后、再与你成亲。我帮你做事,是自愿的,这不能叫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