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女红，只爱弄草药，娘说她不学女红，以后嫁不出去。
爹说，他蓝玉的女儿，多少人上赶着求着娶，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爹说，“我的女儿若是个男儿身，医术定然要胜过我这个爹爹的。只有那有眼无珠的人家，才会挑心若不会女红，这样的人家咱们也不嫁。”
每到新年前，娘总是带着她去买新衣裳，娘总是喜欢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眉眼含笑看着她。
总不忘记说上几句，「我的女儿是这京城里最美的姑娘，将来定嫁得好儿郞」。
她一定要寻得那凶手，不管他是谁，不管他在什么地方都说宫里是吃人的地方，哪怕是龙潭虎穴，她也要闯一闯。
凭着师傅传给她的毒药，她要化身女阎王，饮其血，啖其肉，方解心头之恨。
红了眼睛的心若，不顾满脸的泪水，用帕子一点点地，仔细地擦着墓碑。一个字一个字，反反复复地擦着，其实墓碑上的字早已刻进了她的心里。
第135章 物归原主
侍弄完杂草的红姨丈走了近前，他不常参与关于心若的事，但此时见她已失了理智，自家的老太婆、也不知说些什么好，这么冷的天，怕是要哭坏了身子。
“心若，咱们今儿回去吧。如今这土都冻住了，等天转暖了，咱们再来添新土，这回你的心结解开、咱们也住在京城里，往后啊，随时想来就来。”
到底还是染了风寒，晚饭过后，心若感觉到自己阵阵发冷，便趁着自己意识还清醒的时候，开了方子叫青山去抓药。
青山忙着抓药，又送回了「常宅」，再去「六福楼」可就晚了些，风长行立于窗前，感觉到了也许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样晚，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青山一进门就听到了风长行这样问他。
“无大事，今儿常姑娘去她爹娘的坟前，哭得厉害，染了风寒，我刚去抓药了。”
“可严重？”
青山看得出风长行的担心，青山没往重了说，“还好吧，常姑娘自己开的药，说是吃了药睡一觉就会好了，叫红姨，春雨不必担心，我才出来的。”
心若确实是吃了药、昏昏沉沉地睡去了，一觉醒来，睁眼的时候，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只听得外面很安静，想来已是不早了。茶几上的烛火微弱，瞥了一眼，也没见倒人，又躺了回去。
发了汗，浑身湿乎乎的，倒是不热了，她自己开的药，心里还是有数的，说明早就好，就一定会好。想喝点水，还是先换衣裳吧。
撑起了身子，沙沙地嗓子说了一句，“春雨，春雨给我拿一套中衣过来。”然后才发现床榻下边靠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听到她说话，那身影起来了，“你还是先喝点水吧。”
心若相当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风长行气结，他这大半夜的守着她，她到是来了这么一句，“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不是。”听语气，心若觉得人误会了，“我是说，这么晚了，怎敢劳烦将军在这里。”
风长行听了心若的解释，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将手里的茶杯递了过去，“我让春雨走的，你先喝水吧。”
心若着实是渴了，“拿过来，喝尽了一杯水。”
“还要吗？”
“不要了。”心若连忙将身子缩进了被子里，她还只穿着中衣，虽然烛火不亮，可她也不敢就这样在他面前晃。
风长行将茶杯放好，回身坐到了她的床边上，用手摸了摸心若的额头，“你的中衣在哪里？”
“呃……”心若哑然，思索了半天，嗫懦地说，“将军你去休息吧。”要不是屋子里灯光昏暗，她恐怕都不好意思说话了。
“春雨估计睡了，我找了给你，我就离开。”
“在靠墙的第二个柜子里。”
风长行果然拿了衣裳，转身披了大氅，准备出门，心若忙说了句，“谢谢将军。”
风长行止住了脚步，“若是想谢我，给我做个可以带在身上的荷包吧。”
天一亮，春雨就匆匆过来了，心若也己醒来，靠在床榻上，“你怎么来得这样早。”
“姐姐可好了？昨儿晚上将军叫我回去，我没办法。”
“好啦。”心若安慰春雨：“我没有怪你，你们家将军的脾气，他要做的事，谁还能拦住。”
霜玉看到心若隔了一夜真的好了，都顾不得桌上的早饭了，“姐姐，你真的好了？就一个晚上？”
心若笑着说，“你信不过我的医信，可是个良医，不是庸医，一个小小的风寒都治不好，如何能医馆坐疹呢？”
红姨一边摆饭一边说，“你们姐姐的医术呀，那可是看了千千万万的病患，练出来的，可是不假的。想当初在晋城时，晋城的女眷若了生了毛病，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家心若姐姐。”
春雨，夏荷奇奇地瞪着眼睛、看着心若道：“姐姐，你可真厉害。”
“那是。”红姨一脸的骄傲，“她呀，从小就喜欢医术，人家学写字是从三字经开始，她学写字是从药名儿开始。从十岁上，府上的人病了，她都吵着要看了。”
心若也想起、她小时候确是这样的，什么女红，琴棋皆不喜。
却偏偏喜欢父亲那一柜子的医书，十岁上开始给府中下人诊病，爹爹担心她不成，每每重新诊过，倒是十次有八次是对的。
爹爹经常慨叹，心若要是个男儿身，定是下一代太医院的院首。
此后到是悉心教她医术，等到爹爹故去的时候，到也学了爹爹的十之七八技艺。
等到了晋城半年之后，开始坐诊杨家医馆。一开始怕别人觉得自己太年轻，还故意弄得老成一些，到后来医好的病患越来越多，大家也就不在意她的年纪了。
说起来，她心里一直是感谢杨家的，虽说老夫人待她不好。但是若是没有杨直，她说不定就进了「春水渡」里。
再者那近三年的诊病经验，便是用银子也求不来的。晋城陷落，也不知杨家二弟现下如何了。
霜玉叹道：“哎呀，姐姐太厉害了，将来咱们在京城里也开个医馆吧，我负责招揽客人。”
“呵，呵。”夏荷忍不住笑了，“霜玉，你当那医馆是酒楼不成？”
霜玉急了，“那我当什么？”
心若也笑了，“你呀，什么也不用当，现在去收拾一下，咱们去买东西。”
一听要去买东西，霜玉高兴了，“咱们的东西不是买完了，怎么还买？”
“平常吃的用的是买好了，今儿咱们去买过年的新衣裳，还有新年里的好吃的。”
“新衣裳？”霜玉的眼睛晶晶亮，“有我的吗？”
“当然，每人都有。”
霜玉见心若桌上有一个红盒子，“这是什么？”
心若一眼看见了、她留在了将军府里、那只大红的锦盒。心若拿了过来，打开盒子，里面还有一个信封。
将信封打开，两张纸，一张是银票。另一张，心若打开仔细地看了一下，竟是地契，就是这个院子的地契。
第136章 苏府来人
红姨指了指那张地契问道，“这是什么？”
“哎！这间院子的地契。”心若叹了一口气，把地契，连同银票一并给了红姨，“收起来吧。”
风长行越是对她好，她越觉得这份情太沉重，她要用什么来还。
用同样的情吗，可是若她的命都没了，那么她留给他的情，是不是害了他。
其实从她去过「长风阁」秘室，她就知道，风长行已经全部身心给了她，她如何能不感动。
原本打算进宫，便是要赔上一条命，现在可能要好好筹谋，不然如何还风长行的一腔真情。没错，她打算用自己的下半生去还。但是现在不能将实情说与他。
红姨起身向外走，却小声儿地嘀咕道：“将军对你这样好，可不能伤了他的心。”
红姨丈不喜出去转，留在家里看宅子，青山驾车，带着一帮子女子出去买东西，他也是高兴的，因为春雨也在车上。
马车径直到了上次那家裁缝铺子，心若己经交待大家，每人挑一套过年的新衣裳、不拘多少银子。
夏荷一旁说，“姐姐，咱们还是买布吧，只要一两银子就差不多了。”
心若看她一脸心疼银子的样子，“挑成衣吧，现在这个院子里的活计不少，你们两个也没什么大块儿空闲的时间。这几日还要再准备些、过新年的吃食，忙着呢。”
心若自己也选了一套，她偏爱紫色，一眼看中了墙上挂着的、一件紫色的缎面儿披风，底边儿稀疏地、绣着折枝的梅花，纯白狐裘的镶边儿。
试了一试，把卖衣服的小二看呆了，他这店里的贵家夫人不少，可是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直到掌柜的瞪了他一眼，他才回了神儿。
心若想来想去，再加上红姨的一力劝说，又给风长行挑了一套缎面直身，一套就要三十两银子。外加一件新的大氅，那天披在她身上那件，她明显感觉到己经是旧了的。
店掌柜不停地夸赞道：“姑娘真有眼光，这件大氅上的皮毛是本店最好的，堪称镇店之宝，要不是看姑娘总是照顾咱们生意，这个价儿都不能给您的。”
心若忽然想起、风长行问她要个荷包，顺道问店掌柜要了点儿、上好的碎布，又买了些贵的绣线，这才离开铺子。
之后又去了点心铺，肉铺，粮油米面铺子，还有一个些个细碎的物品，刚回来时，没有买齐全的都买了回来。
晚上用过晚饭之后，心若开始跟着春雨，夏荷在灯下学着绣荷包，霜玉在一旁也拿了一块破布，跟着凑趣。
心若问春雨：“我要绣一个什么图案的好呢？”
“送给将军的，最好是雄鹰，猛虎之类的。”
霜玉问道：“春雨姐，你怎么知道是送给将军的？”
春雨抬头看着霜玉，眼里写着大大的字，“这还用问？
夏荷一旁说：“霜玉，你也趁机好好学，不然以后有了情郞，问你要个荷包，看你怎么办？”
霜玉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怎么办？你们都会，到时候给我绣一个不就好了。”
“哈哈哈！”她的话引来大家一阵轰笑，她自己还不知为何，瞪圆了眼睛看看着大家，“有什么好笑的？”
心若问道：“别人绣的荷包，那你的情郞找别人去了怎么办？”
霜玉脸也红了，看了一眼心若手里的荷包，“姐姐你别说我，看你绣的那个是什么，说什么雄鹰，分明像个蜻蜓。”
“哈哈哈！”心若自己先笑了起来，将荷包拎起来，给大家看，“我倒觉得霜玉说得很对，这确实不像个雄鹰。”
她这从来没有动过绣花针的手，着实不太适合，只一会儿功夫，手指己经被扎了好几回了，还把雄鹰绣成了蜻蜓。
心若失了信心，“春雨，我能否换一个，要不就绣一个竹子，或是一棵松柏如何？”
春雨看着那只好丑的蜻蜓，“其实绣什么也无所谓，只要将军喜欢就好。”
“那我就绣一棵竹子吧，这个最简单。”
当风长行听青山来汇报、那女子竟然将雄鹰绣成了蜻蜓，心道这个要求是不是对她太难了。只要别把竹子绣成棍子，竹子就竹子吧。
没心没肺的霜玉说道：“姐姐，你怎么绣得看着像两根棍子。”
心若抬眼瞪了霜玉，“我这不还没绣完呢吗。”
春雨道：“姐姐，我明儿给你描个花样子，你照着那花样子绣就不会这样了。”
“也只能这样了，还好，我是拿了一块破布绣的，不然那银丝缎可就糟蹋了。”
心若起了身，没想到一眼就看到霜玉绣的东西了，趁霜玉没留神一下子抢了过来，“现在让我们来猜猜，霜玉这绣的是什么？”
众人猜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夏荷道：“看着像蚱蜢。”
“哈哈哈！”心若猜到了，“霜玉，你不会是也绣雄鹰，结果成了蚱蜢，也没比我的蜻蜓好到哪里去吗！”
“还给我。”霜玉将东西抢了回去，“至少比你那蜻蜓胖一些。”
“哈哈哈……”
隔壁的红姨、忍不住擦了一下眼同“终于是有了笑声了。”
上午的时候，心若与青山出府买药去了，她着实觉得自己的荷包绣得太差，离新年还有十来天的光景，估计是学不好了。
还是送他一些自己比较拿手的东西吧，所以与青山出来买些草药，一是想给风长行配一些跌打损伤的药粉，药膏；
二是家里也存些药，冬天的时候家里人难免生个毛病，染个风寒，还要出来抓药，真让她这个郞中丢面子。
红姨丈在外面正扫着院子，大门外传来马车声音，随后是门环打门的声音，红姨丈开了门，是一个有一点年纪的中年妇人，“您找哪家？”
妇人脸上堆着笑，“我是苏府上的，找常姑娘。”
“她出去了。”
妇人略一迟疑，“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大约晌午吧。”
妇人微笑道：“那麻烦您告诉一下常姑娘，明儿上午，苏府来人接她去楚府瞧病人。”
第137章 初次见面
苏府不来人，心若都忘记了、要去楚府诊病的事情。她当初可是答应了苏夫人、可这一下子就过去了十来天、本以为他们也只是说说的。
果然第二日，苏府如约来「常宅」，来了两个嬷嬷。一个是苏府的，一个是楚府的。
心若带了春雨，苏府的嬷嬷是苏夫人身边的，这样的事势必要寻一个办事妥帖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