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这位医士,为何一直盯着这里?”
心若转头一看,一名风姿卓然的男子,身材修长,一袭白衣,飘飘若仙,由于离得很近,几可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草药香。这怕是赵樱口中的那个、吸引了众多医女的黄院首了吧。
微微一福道,“没什么,俾子只是好奇而己。”而后匆匆离去。是她太大意了,这是皇家内庭,下次一定要小心。
看着心若离去的背影,黄坚皱了一下眉头,这个医士好像从未见过,她是哪个馆的呢。
这一日心若总算明白,为何柳医正如此邋遢还可以进内庭当如何。
因为他实在是无事可做,内庭的太医、只给一些有品阶的娘娘诊病,当然还有皇上。
当今皇上的宫妃并不多,四妃,八嫔,外加其它的妃嫔,总共只有二十六人。加上皇帝一人,那么就是内庭的整个太医院只为这二十七人诊病。
就算是加上皇子,公主,也没有四十人。宫妃们尚年轻,皇上也不是每天诊病,是以这一日当中太医院出诊的次数只有四次,这个针灸馆就更加无事。
只是傍晚时分,大皇子的华兴宫、突然来了一个太监,说大皇子的乳母,急需一位针灸的医女为其诊治。
一众内家医女的脸色皆不好看,大皇子至今未曾有一个妃子。
为他乳母诊病,万一入了皇子青眼,不说当侧妃,就算是当个妾室也是令人眼红的。
她们进宫不就是为了将来嫁个好人家。若论好人家,这普天之下,哪里还有人比得过皇子。
听闻华兴宫的蔡公公亲自来了太医院,杜院首亲自出来,以示欢迎,这蔡公公是「华兴宫」的掌事公公,地位相当于皇上跟前的于公公,都是不能得罪的人。
杜院守的脸上带着笑,“哎呀呀!蔡公公有事差人、过来说一声儿即可,何须亲自过来。”
蔡公公白白地面皮上,细眉一挑,抱着拂尘、便如唠家常一般叨叨地说了开来:“杜院首,你也知晓,大皇子是个极孝顺的。
奶娘年纪大了,便接进了「华兴宫」里。这人吗,年纪大了,总是要生点毛病的,在宫外时说是就针灸管用。
这不、派老奴来亲自请一个会针灸的医女、过去给老太太看看。还担心小太监出了差子,就只有我这把老骨头亲自跑一趟了。”
杜院首陪着笑:“世人皆知大皇子仁孝,太医院自当尽力。正好有一位新入太医院,擅长针灸的医女,我随她一同前去吧。”
蔡公公一甩拂尘,心道可不能叫他跟着,“不必了,本也不是什么大病,在宫外都诊治过了。杜院首也是忙人,再说皇子的一个乳母就劳烦院首,叫旁人知晓了可不好,你说呢杜院首?”
“那好,若是医女治得不随心,蔡公公随时差人来说,我马上派人过去。”
“那谢过蔡公公,咱家就先回去了,大皇子还在宫里等着呢。”
在宫里无所事事,只看书的柳医正突然来了精神,将心若叫到一边,叮嘱她,进了「华兴宫」,千万不要多讲话,如若觉得诊治不了,切不可逞能,以免惹祸上身。
心若在一众医女的羡慕,嫉妒的眼神中,随蔡公公出了太医院,往「华兴宫」方向走去。蔡公公方才就打量了一下这位常医士,的确是国色天香。
即使在这美人云集的皇宫内院里,也丝毫不逊色。可更让人意外的是,是那份气定神闲的淡然。
难怪风将军那样、冰冷如铁的男子突然转了性儿,大皇子也跟着凑热闹。
越往内院走,草木越深,楼阁越雄伟,心若记着青姑姑的规矩,不敢四下里张望,只亦步亦趋地跟在蔡公公身后。
进了「华兴宫」,只一眼,便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皇家内院,一片的金黄,朱红,配着浓绿,更显那红的炫目,金的耀眼。
三步一宫人,低眉垂首;五步一侍卫,正视前方。二人在他们面前经过,却仿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穿过几道回廊,经过两座小桥,路过两重假山,在心若默念了几遍、庭院深深深几许时,终于蔡公公停住了脚步,细声细气地说道,“就是这里了,常医士进去吧。”
心若抬头一看,眼前是一个殿,大约五间屋子连在一起,门前有庑廊,上面还有一匾额写着「云华殿」。
这一看就是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门前空无一人,与前面路上那么多宫人相比,有些怪异。
心若不禁内心有些恐慌,但也没法问出口,柳医正的教诲还在耳边,“谢公公……”
“进了中厅向右边走,那病患就在里面。”
心若左手拎着诊包,另一手提着裙上了台阶,看着蔡公公转弯儿就消失的身影。
刀山火海也要闯一闯,进宫不就是来送死的吗?死都不怕,还怕旁的什么。转身回来,咬咬牙,抬脚进中厅。
进了中厅,借着透射进来的斜阳,粗粗地打量了一下,这确实是个寝殿。不敢多作停留,进了右边的屋子。
心若立于门外,轻声询问,“有人吗,我是太医院医士、常心若,前来看诊。”
没有声音,心若轻轻地推开门,未及看清屋内状况,便跌进了一个怀抱,风长行轻声道,“别怕,是我。”
轻轻地一声,心若紧绷的神情,松了下来,推开他,仔细打量着他,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臂,“怎么是你?你生病了?”说着就要拿起风长行的手腕,要为他诊脉。
风长行挣脱了她的手,再次将心若圈入怀中,“我是病了,不过不是寻常的病,已病入膏肓了。”
心若急得试图再次挣脱他,就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他不会早险出现在这里,“你究竟得了什么病,让我把把脉不行吗?”
“相思病。”
第185章 土变成泥
嘭地一声,心若使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踩在风长行的脚上,她也没别的招数可用,生气地道,“那你就病着吧,病死算了。”
“不会病死的,你这个解药一来,就药到病除了,想死都不成了。”
“你……”心若真是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相拥良久,才开口道,“这里是大皇子的宫殿,你这样不怕我们的事被他人知晓?”
风长行拥着心若坐在椅子上,拿手轻轻的在她的脸上来回的摩梭,“不必担心,自然是信得过,才来这里。这次你进宫的事,也是大皇子从中斡旋,才最后搏了楚俊怀的手段。我从小是大皇子的东宫伴读,还是有几分感情在的。”
哪里会有什么感情在,不过是风长行还有用,心若禁不住又有些凄楚,本是不想麻烦他,到头来却是事事麻烦他,也不知还有没有报达他这一天。
风长行见她发呆,伸手将她腮边的一缕头发缠在手指上,在她脸上轻吻了一口,“发什么呆,你这几日在宫中可好?”
心若脸一红,“很好,柳医正人很好,从不为难我。针灸馆也无事可做,我闲得很。”
“那有没有人欺负你。”
心若摇头道,“都是新来的医女,哪里会有人欺负我?”
“没有就好,记住宫中、也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若是有人欺负你了,无需忍受。在这大周朝,我还不知晓有谁可以欺负我的女人。”
心若欲起身,“好大的口气,都被禁足了,轻易就不要出府,被有心人瞧见了,又要参你一本了。”
风长行又紧了紧手臂,“无事,我来是跟你说一声儿,我要离京一段日子。”
“什么?”心若的眼睛瞪圆了,“你都不能出府,却还要离京?”
风长行轻抚着心若的秀发,如同安抚空上炸毛的小猫儿一般,“我是替皇上办事。”不顾心若惊诧的眼神,“我的事,你无需担心,没人能真正的扳倒我。”
风长行没再说下去,心若已然明白,有些秘密是不能轻易说出口。
既然是皇上派他出京,那也说明,所谓的禁足也只是假象罢了,再多的她也无需知晓。
心若叮嘱道,“出门在外,万事小心。”
“我一定会小心,不然怎么回来娶你。”顿了顿,从脖子上拿了一块玉下来,挂在了心若的脖子上:“别担心,不会太久,多则两月,少则四十日,我就回京。
你碰到危险,直接来「华兴宫」,大皇子会护着你。你好好替丽妃诊病,她也会护着你。她们都知晓你的真实身份,对她们无需隐瞒。
这是我的家传宝玉,现在送你,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几辈子都逃不掉。”
痴缠了片刻,风长行异常的唠叨,他知晓,纵有万般不舍,也到了离别时刻。
轻轻噙住心若的嘴唇,一个细腻而幽长的吻,诉说着无尽的相思之情,离别之苦。
心若带着微微有些红的眼睛、回到了外庭的太医院,匆匆进屋的一刹那,撞上了同样匆匆出门的王云秀。她手里拿着一块破布,见了心若忙藏到了身后。
没等心若开口,她到是先叫上了,“常医士,眼睛长哪儿去了?难不成去了一趟「华兴宫」,眼睛就长到脑瓜顶上去了?”
传得还真是快,“你进我们屋子干嘛?”
“我来找赵樱,怎么了,不行吗?”说完扭头匆匆而去。
心若左想右想不对劲儿,找赵樱何必这样鬼鬼祟祟。进屋到榻上一瞧,被子,枕头全是灰土。
心若全明白了,这些人当真是觉得她好欺负。无论从前在杨家,还是现在,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不妨碍自己,能忍则忍。可没想到这些年轻的女子,心肠竟这样歹毒。
从前就知晓宫里的娘娘们斗得凶,没想到宫女也是如此。可想而知,宫中的大小官员若是斗起来,必定是你死我活的地步。
爹爹不幸卷入宫廷争斗,也是始料未及的。看来一味地忍让、也许真的不是一个好法子。
那就以己之道,还己之身吧。只是她还的不是灰土,而是加了点水,变成了泥巴,而且是一整个药罐的泥巴。这太医院里除了药壶药罐,实在是没有其它的工具。
趁王云秀不在屋里,进了她的屋儿,挡住屋里一个小医女的视线,将半罐子的泥巴全部倒在了王云秀的被子下,盖好了被子边倒边说道:“将土全还给你。”
小医女赶紧飞快跑出去,寻王云秀。她都没回自己的屋子,她的尖叫声便飘在了太医院的上空,将众多医女都吸引到了院子里。
心若趁乱,又将余下的半罐子泥巴,同样倒进了杜福玲的被子里。然后闲庭信步般往院子中央走去。
老远就听到王云秀的声音,“快来人哪……常医士欺负人啦……”
声音拉得老长,生怕有人不知晓一般。这哪里是太医院的医女,分明是市井里的泼妇。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
众医女,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像一群叽叽喳喳的鸟儿一般。
杜福玲看火候差不多了,扒拉开人群,状似关切地问道,“云秀,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王云秀也极其配合道:“就是这常医士,不知怎地,将泥土倒在了我的榻上,你说这叫我如何是好呀?”
末了,还可怜楚楚地看着周围的姑娘们,“你们说说,我这是哪里得罪她了?”
周围人群中捧着杜福玲地占了多数,余下的也不敢做声,只听杜福玲说,“还不快快去请黄院首?”
心若估摸着黄院首到了,才渐渐靠近人群,待杜福玲与王云秀将事情说得差不多了,才发现怎么没见心若的人,刚要派人寻,结果心若在一旁说,“不必寻了,我在这里。”
第186章 吃了闷亏
黄坚一看是那日里、在内庭里发呆的女子,便主动开口道:“常医士,王医女状告你往她床榻上扔灰土,可有此事啊?”
“灰土?”心若假装一脸迷茫,“我什么时候去她的屋子里扔灰土了?我为何要这么做?”这下子轮到王云秀迷茫了,还好杜福玲反应机敏,“是谁告诉你常医士进了你们屋子的?”
“是红菱。”
杜福玲把话都想好了,此番定要把这个女人赶走不可,“红菱,你快告诉黄院首你看到常医士往云秀的床榻上扔泥土的。”
“是的,黄院首,我亲眼所见。”
心若还在坚持,“院首,这不是婢子做的。”
杜福玲冷哼道,“是不是真的,咱们现下去云秀的屋子里一看便知。”
当一众人呼呼啦啦地、到了王云秀的屋子,掀开被子一看,竟是一团黑乎乎的泥巴时,气得杜福玲呼地扯过心若道,“你好狠的心,云秀是个善良的姑娘,哪时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对她?”
心若不示弱地一把推开了杜福玲,语气冷淡,“前面说我是扔灰土,现在床榻上的是泥巴,说明另有其人,与我毫不相干,王医女还是好好想想、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杜福玲一时词穷,“你……”
王云秀咬住心若不放,“可红菱明明亲眼所见?”
心若反诘道:“亲眼所见为何却将泥巴当做灰土,这眼是长在头顶上吗?”
“你……”王云秀也没话了。
心若明白她们的意图,在太医院里无事生非的医女,轻则即刻遣送出宫,重则进内庭受审。她怎么随了她们的愿。
黄坚虽与这一众医女皆不太熟识,可杜院首宠爱杜家最小的孙女,他早就知晓,此番事情,他也已经大约了然,无非是年轻女子间的小事,总是要把事情压下去。
“好啦,既然王医女、没法子证明谁是祸首,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时候不早了,都散了。别叫内庭知晓这些事情,王医女快快去换床被子,别耽误了睡觉的时辰。”
随后看了一眼心若:“你随我来。”
心若再一次在一众医女的羡慕,嫉妒的目光中,随黄坚到了医馆外,为了避嫌,只是在门口停留片刻,“今日去大皇子宫中,诊治情况如何?病患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