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姝脸色并没有缓和多少,总归是挤出来了一个笑:“大人这是在怪景姝吗?”
“不是,是提醒。”
下人喜气洋洋地送了茶点进来,还以为大将军终于记起来自家娘子的特殊地位,赶着来看她,心中得意得不行。作为这府中在江霜寒那小蹄子来之前最得大将军宠爱的娘子房中人,她们自认比旁处的下人都要矜贵一等。然而进来之后才发现屋内的气氛不大对。
看着外面拉下夜幕的天色,薛烬没只说这一句就离开,反而是坐了下来,好像真的打算在景姝这里用饭。
同样看着一片夜色,景姝却莫名觉出了些秋风夜里凉的萧瑟之感,心情也沉了下来,好像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头,越往下坠,心里就越不安一分。
分明薛烬只是说了这样平常的一句话。尽管这话是薛烬从来不曾说过的,但它连威胁都算不上。
景姝心里打鼓。
薛烬全然没看到景姝的脸色,自若地夹着桌上的菜,时不时还品评两句,可能是东院这边的厨子的缘故,薛烬在自己的后院头一次体会到了吃不惯的感觉。
“我记得你当初进府是贤妃的命令?”薛烬用谈论菜品的口气道,手上的筷子还在碗中不停得戳着有些发焦的茄子。
景姝手中的玉匙掉了下来,落在瓷碗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碗里的汤几乎溅出来沾在她的衣袖上。景姝慌张地收起手,颤着声音道:“回大人,是妾自己求来的。”
薛烬抬眼多看了她一眼,语气又恢复了懒散的调子:“怕什么?我不过随口问问。”
他抬手,将那块儿被他戳得几近四分五裂的焦茄送入了口中。
夜里,薛烬少见地留下了,不过这会儿的景姝已经不指望两人能借着今天更进一步,她知道,薛烬既然这会儿说不怪她,那便真的在这件事情上放过了她。即便如此,也全是仗着赵扶卿的面子。
这日薛烬到底没有真正在西院睡下,他是后半夜从景姝院子里离开的,绕了一圈,最后又回了正房里歇下了。
府里不少人因为夜里的消息灯火亮着,好似是等着东西两院还能出现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一般。
江霜寒夜里确实没在房里待住,丫鬟们见她用完饭便在桌前坐着,只以为她是想着薛烬心情不好,于是不敢打扰。谁知没一会儿,江霜寒便自己想通了,披了大氅就要出门。
两个丫鬟见状一喜,当即便要带路,江霜寒想了想,答允了:“虽说柴娘子的住处离这儿不远,可还有好一段路要走,又是夜里,我不一定找得到。”
春娥面色一僵,明白过来江霜寒是确确实实不记挂大将军的事情了。
路还是要带的,两人也跟着出去了,认路还是她们熟悉些,况且今夜里外头还不知道有多少看热闹的人呢。
江霜寒心里想着事,没注意出门的路上下人比寻常夜里多了些,江霜寒的住处在西院最里头,往柴清漪那边儿去同往东院那边儿去的方向是一样的,她走得急,没一会儿便到了。
柴清漪院子里的人听她来了,还吸了口气,先开了门,过了一会儿江霜寒才见到了柴清漪。
江霜寒身上带着外头的寒气,进了屋子才发现柴清漪这边儿已然窗门紧闭是打算睡下,她身上只随意披了件外衣,眉头一挑,不忘打趣她一句:“奇了,你该不是走错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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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冷风里来,这会儿在屋里熏得暖烘烘的,江霜寒脸上依旧冷白,却是笑了一声:“柴娘子消息灵通。”
“这倒也不是,只是今晚的事儿传得多了些,我便是不想听见也听见了。”柴清漪谦虚了一句。
“府里的消息这样灵通,那宫里的呢?”江霜寒随口问了一句。
柴清漪当场变了脸色,朝身边的人看了一眼,见丫鬟们一并赶了出去,目光落到了江霜寒带来的丫鬟身上,江霜寒朝两人看了一眼,她们当即也出去了。
房间只剩下柴清漪和江霜寒时,柴清漪才彻底变了脸色:“你疯了?”
“你怕什么?她们只会以为我们在说太妃的事情。”江霜寒端起小桌上的热茶,尝了一口,好似还不如她那儿的,不过她想来对这些东西不讲究,都一样是暖身子的。
柴清漪当然知道,她又看了一眼江霜寒的表情,她不放心的是江霜寒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你深夜里来,到底为的什么事?连大将军那边儿都不顾了,竟来看我。”她说着,又感叹一句。
“我是来问你,主子给你什么命令了?”江霜寒扫了柴清漪一眼,随口问道,好像真的是来和她闲聊一样。
柴清漪笑着摇了摇头。
“不能说?”江霜寒细眉蹙了起来。
美人蹙眉,实在是一幅上好的美人画,即便是柴清漪也下意识盯着她欣赏了一会儿,在心中十分为今夜没见美人的大将军可惜。
按理说她们同属一个主子,又都是冲着一个人来的,大抵的任务是差不多的,江霜寒也几乎能猜到赵易珣为何又派了个柴清漪过来,无非是不信任她。
“不是不能说,是没有。”柴清漪浅笑着道。
江霜寒沉默了一刻,就听见柴清漪又道:“如果非要说的话,倒是有一个,主子让我好好留在大将军身边,抓住他的心,最好为他生个一儿半女什么的。”
江霜寒不知怎么,又看了一眼柴清漪的眼神,才发觉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着自己,她放下手中的杯盏:“你在试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