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血蛊多用于死士的训练,当年谢如意和谢阿宝都是谢家旁支的庶出女儿,谢氏族中为了培养忠于谢瑜的死士,当年族内长辈曾将血蛊和一干蛊虫放到所有旁支子女身上,只为了选出一两个优越的死士苗子。
到了后面,手足相杀,姐妹互斗,亲情分崩离析,谢如意和谢阿宝历经最险恶的人心,脱颖而出,而所有的一切都为了谢家家主,那个高高坐在谢家王位上的人。
但作为谢家嫡出子女,谢瑜所受的苦只比他们多,不比他们少,这也是两人愿意跟着谢瑜的原因。
谢瑜眸光轻轻一闪,“天黑之后我们再去找一找,书房中肯定有东西在。”
联系到昨日刑房李均儒的尸体,谢瑜大概已经猜到了王岳的手脚,这血蛊的母虫就放置在王岳身上,那么当日李均儒的死亡原因,根本不是自缢,也不是如他们所言的那般为下毒。
而是子蛊失控,跑出了李均儒的体内,李均儒五脏肺腑气血失衡,直接造成脖颈的经脉瘀堵,所以才看起来像是自缢。
“那这证据就是在书房,”
“但书房里到底有什么呢?”
“这些证据是来往的书信,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呢?”
几个问题在谢瑜的心里静静划过,一个又一个问题却突然让她明白,这一次平州水患的案子根本无法连根拔起王岳在朝堂中的势力,这次查案与其说是去搜寻证物,还不如说是将王岳的爪牙拔起。
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
“去书房找完证据,我们得去衙门走一趟了。”
这已经是第二天白日,但依然无人理会谢瑜一干人,只是大清早突然冒出来几个丫鬟婆子押着她量尺寸。
谢如意和谢阿宝对视一眼,显然没跟上谢瑜的思路,疑惑地看着她,谢瑜没有做过多的解释,门外的黄衣丫鬟似是察觉到了动静,步伐微动,正往里间来,谢如意和谢阿宝身形一闪,藏匿在了房梁上。
“少奶奶您怎么了?”
丫鬟身材矮小,略有些怯怯地看着谢瑜,谢瑜细声细语道:“未曾,我想睡一会儿,你歇着吧。”
丫鬟虽然胆小,但看了看外面刚刚大亮的天色,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乖乖去了屋外守着。
。……
李均儒的嫡长子,李柷,也就是全平州都知名的全能废柴,此刻听说自己新娶的媳妇儿关在偏院里,当即合上扇子,往偏院走了。
他挺着硕大肥圆的肚子,走路时止不住的后仰,脸上的肥肉止不住地颤颤巍巍,双眼像是两颗大米粒,笑起来时两只眼睛只剩一条缝,身后的小厮横冲直撞将门前守着的丫鬟撵了出去。
“本少爷的媳妇儿在哪儿?”
甫一开口,就看见屋里坐着一位身穿青蓝色罩裙的楚楚美人,见到他进来,似是吓了一跳,双眼登时红了边缘,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小美人儿,我就是你的夫君,快叫一声夫君来听听,啊哈哈哈哈!”
男人用扇间轻轻挑起女人的下巴,谢瑜下巴配合的往上抬了抬,娇羞地说了一声:“夫君~”
房檐上正在蹲守的谢如意和谢阿宝隔着大老远都能闻见胖子身上传来的汗臭和脂粉味,此刻听见自家主子忍辱负重,千娇百媚地喊出了一声夫君,当即恨不得将这胖子杀了出气。
谢如意只是身形微微一动,恰好听见了自己腰间藏着的盒子里传来撕心挠肺的声音,表明蛊虫正迫不及待地往外冲。
李柷本来也只是来看看她,没打算如何,见她乖巧,当即大笑几声出了门。
屋内的脂粉味顿时一散,谢瑜下意识就想找个恭桶好好吐一吐,却见自己的两个侍从轻飘飘落地,神色凝重。
“主子,这蛊虫对李柷起反应。”
谢瑜闻言眉头一皱,门口却又传来脚步声。
两人再次躲回阴影处。
这回是李夫人,换了清理的白色裱花直布裙,一截红色的宝石腰带将腰线完美地勾勒了出来。
“见过你夫君了?等新婚之夜过了,就带你好好看看李府,你公公生前是个和善的人,看到你和你夫君成婚,一定开心。”
李夫人只是坐下后说了几句说服人心的话,就像走个过场,这种态度,让谢瑜感觉愈发扑朔迷离了起来。
目前他们对李府一无所知,就连最基本的情报都没有获取,谢瑜顶了顶后牙槽,这才深知自己行事鲁莽许多。
“主子,这蛊虫只对李柷有反应。”
一般子母蛊,除了子蛊与母蛊有反应之外,子蛊之间也会有反应。
“今夜我们将所有盒子都找出来,进入书房后爱看看具体情况。”
两个人按理来说应该一直被关在柴房,所以两人又偷偷摸摸原路返回。
。……
入了夜,李府静谧许多。
谢阿宝趁李夫人回头剪窗花时,从房檐上跳下径直将小包药粉放入茶水中,待亲眼看见她饮下后,三人径直往书房走去。
一路上不断传来狗吠,谢瑜拉住两人上了树,正好躲过了一班侍卫。
“这两日你们进过李柷的院子查看吗?”
“进过,但他一切如常,睡得跟猪一样。”
“确定是他本人?”
这下两人都犹疑了起来,毕竟当时没有人怀疑李柷的身份,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个废物,根本不会对大计划进行干扰。
谢瑜挑挑眉,“别担心,如果他没在自己的院子里,那就是在书房。”
如果李夫人是真正的李府掌权者,那么整个子母蛊就应该下在李夫人的身上,但现在蛊虫出现在李柷的身上,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女人玩味地摸了摸下巴,说了一句:“王岳这老狗,真是有意思。”
秋季的夜空呈现一种蒙蒙带着黑气的蓝,月儿露出些许银色的光洒落亭台,谢瑜盯着被围得密不透风的书房,深深吸了一口气。
“冲!”
谢阿宝在三人身上撒了整整三包无味粉。
闯入书房并不难,关键在于如何隐秘地闯入,以谢瑜平常悍匪一样的行径,可能直接打晕几个侍卫就翻进去了,但现在不行。
只见精致而大气的四合院里的一颗古树枝影摇晃,第二组侍卫长见此不由得停下脚步,“这树怎么回事儿?”
侍卫皆穿黑衣布衫,身后牵着狗的侍卫见狗没有动静,当即放心地说道:“没事儿吧,哥,你看,这狗都没叫。”
“滚蛋,哎——”
那侍卫眼睛尖,快一步拿起那一大包银子,随即眯着眼捧到了侍卫长的身前,那侍卫长本以为这新来的不给自己面子,眼见峰回路转,眼中凌厉的光也变柔和了许多。
“懂事儿”
从钱袋子里掏出几两银子往那是为身上一撇,两人继续带着队伍前进了,但因为所有人都停止在树边,根本没人注意三道黑影悄无声息跃进了正屋。
。……
“太子爷,宫里来消息了。”
霍世君站在一旁,将手中的纸条递给祁良夜,男人在秋雨连绵的时刻就提早穿上了大袄狐裘,此时厚厚的绒毛在他颈间缠绕,将男人衬得脸庞愈发精致。
“父皇的病情又加重了。”
祁良夜看了一眼,转手就将纸条用烛火燃尽,昏黄的灯光一闪一闪,男人深邃的黑瞳也扑朔迷离了些。
抑制不住喉咙里的咳嗽,他眉眼带着些疲倦,闭目仰靠在椅子上。
“叫谢瑜加快些动作吧。等她将平州的案子了结后,让她即刻回京。”
“现下京城越来越不安全了,王岳的人三番五次想安进府里,估计是察觉到谢瑜的动向了。”
烛火幽幽,霍世君识相地退出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
谢瑜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第八章 真凶
李府的书房很大,但房内没有人。
书房的墙壁上挂着大长卷的黄皮仕女图,正对着门的墙壁上放置着书架,最中间摆着一张红木案几和太师椅,案几上零零碎碎摆着文房四宝。
一道黑色的影子悄悄飘落,向随意闯入的白色身影轻轻走去,他手中的短刃刚欲刺向女人的脖颈。
“咔”
谢瑜软手化掌,电光火石间,拍在了暗卫的胸脯上,一击毙命,掌风凌厉,一旁的蜡烛轻轻闪动了几下。
骨裂的声音轻轻响起,暗卫双目睁圆,向后直挺挺倒了下去,谢如意从阴影中闪身而出,悄无声息地接过暗卫的尸体,将人挂在了房梁上。
谢阿宝将暗中隐藏的另外两名暗卫全部解决,三人互相对视一眼,贴着墙壁开始摸索和翻找。
一般为官者的府邸上都藏有暗门暗室,书房内没有人,但不代表这里面的暗室没有人,将书房内部的所有书架翻找过后,都没有什么实质性证据。
谢瑜身子一动,将书架上第三层第二列放置的一个瓷花瓶轻微转动,这也是整个书架上唯一一个青花瓷器,果不其然——
一副挂在墙壁上的仕女图突然缓慢收起,仕女图身后的墙壁慢慢转动,一个隧道就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越往里面走就越能听清里面的声音。
“李均儒是死了,但他和王岳的往来书信,账务凭据都在我手里握着,我就不信王岳真敢和我撕破脸皮。”
“但是王岳给大人您下了子母蛊,这个东西一旦发作,怕是不大好受呀。”
“苗疆血蛊虽然厉害,但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明日我洞房花烛夜,正好就把我准备的另外几只子蛊种到那个谢国公嫡女的身上,谢国公背后是塞北谢家,以谢家的权势,我不信会没有解决血蛊的方法,正好我与她夫妻一体,既然谢国公要救女儿,自然会救我这个女婿。”
谢瑜眉头一皱,原来李府要娶贵女的原因是这个,但这个办法太过愚蠢,谢瑜都不知道要吐槽李柷什么了。
而且,无论你手中握着多少证据,只要把你杀了,不就没人知道王岳和李均儒的勾当么,这个李柷,怎么能如此自信说出‘他不敢杀我’的言论。
还是说,李柷根本不知道自己被种了血蛊?
看这样子,只怕李柷也是害死李均儒的凶手之一,那这李柷和李均儒的关系就带着些戏剧色彩了。
谢瑜心想。
三人猫在隧道里远远能看见昏黄色的烛光,里面是两道声音在交谈,其中一个是李柷,另外一个应该是李柷的心腹。
“嚓”
李柷本是背对着心腹在整理李均儒与王岳的来往书信,谁料奇怪的声音传来,他回头却只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心腹。
“蔡童!”
李柷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去够倒在地上的男人,但男人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瞅着像是已经没气了。
“蔡童——”
他叫喊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便软趴趴地躺在了蔡童的身上。
一室的幽暗和静谧,只有女人显得些许冷酷的声音。
谢瑜收回手,对着密室里一堆齐整摆放的信件和账册扫了一眼,身后的谢如意和谢阿宝已经开始收敛证物。
“这些东西,全部带走。”
顺利出了李府,三人摸着夜色向红尘客栈赶,接应的芸娘提前牵来了马匹,就此三人赶道回了京城。
。……
一路上披星戴月,谢瑜回到太子府时没有急着去见祁良夜,将一干证物还有那血蛊子虫全都交到了霍世君的手里,随即带着侍从睡了个天昏地暗。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雾气径自散尽后,谢瑜才觉着一身的疲累被这拔步床洗干净了,当即随便套着白色的短打,身形轻灵地练起了剑。
“呦~谢小姐您回啦。”
昨日回府时德川公公进宫去给皇后娘娘送些安神药,恰巧没碰着谢瑜,底下的人也没告诉他,要不是他今早路过漪澜院,看这里面有动静,才知道这几个主儿回来了。
“德川公公,这是做什么去啦?”
谢瑜将剑背在身后,也套近乎地问了一嘴,她今早起床还没来得及编辫子,只披散着头发,在平州时为了装扮成贤惠端庄的贵女,更是随便扎了一个小姐发式,让她整个人都别扭极了。
德川的脸上顿时浮现一抹月牙弯的笑容,弯着腰说道:“给太子爷去送些吃食。”
他是看着太子长大的,与太子爷的关系不像是主仆,倒像是一个慈爱的长者对小辈的态度,祁良夜也素来敬重他,论地位,德川只怕比她和霍世君的地位高多了。
“谢小姐要不一道去吃些吧?”
谢瑜顿时摇摇头,“不了不了,公公,我去了只怕太子爷吃不消挺。”
这话说得倒是真的,且说二人目前还不算太熟,而且君臣共饮一宴,多的是讲究,更何况她从平州归来,二人只怕一见面就是谈论公务,根本不能静下心来吃饭。
德川一寻思还真是这样,只好穿着红色的宫服对谢瑜略一行礼:“那就不打扰您啦,老奴告退。”
“公公慢走。”
谢瑜高声送她,随即又虎虎生风地耍起了自己的剑,她特别喜欢晨起或晚睡前练一练剑,这样哪怕一天劳累,也觉得自己心是静的。
早上的天色有些惨淡,空气湿润而干净,如今已是十月份,秋衣凉人,时光不短不长,又为众人刻上了一层模糊的年轮。
等吃食送到了正院,祁良夜刚刚洗漱,还未换衣裳,上身只披了一件白褂子,黑发略微梳向脑后,自己顺着德川的手就接过了饭盒。
“爷,漪澜院的谢小姐回来了,早上起来练着剑呢。”
德川低声说了句,祁良夜挑眉看了他一眼,却并未作声,只是接过那饭盒,自己将几个小菜和清粥放到案几上。
屋内没有侍女一类伺候的人,德川就又替他将案几收拾齐整,双手恭敬地递过筷子,祁良夜接过那筷子,眸子略一垂:“叫她过来吃饭。”
“啊?”
德川一愣,老脸上头一回失了颜色,却又带着他没掩饰住的喜意,没等祁良夜发话,他连忙“哎”了一声,随即风风火火往外走了。
谢瑜到正院吃饭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男人眉眼沉静地坐在案几前翻着昨日还未批阅完的折子,谢瑜眼见地看见了他中衣里微微露出的精壮肌肤。
‘挺大个老爷们儿,怎么嫩得跟莺楼的怜儿似的。’
莺楼是全京城最大的青楼,是谢瑜手底下的产业之一,怜儿姑娘是莺楼的头牌,稍微向男人递个眼神,就将人的七魂六魄全勾走了。
矜贵的太子爷大抵是想不到自己能被比喻成青楼女子,更想不到谢瑜一个姑娘家能去这种地方,所以听见动静后,男人略一抬头,“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