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还在吵嘴,林成他们就已经从山下赶回来了。几人僧袍边上都沾上了厚厚一层泥,显然是着急忙慌,顾不上看路。傅宪一见他们的身影,便忍不住掀袍跑了下来,几人在台阶中段回合。
“怎么样,找到了吗?”
林成摇头,“没有,但是在官道附近发现了这个。”他抬起手上捏的油纸伞,轻轻一开,转了一下,伞面上画着的孤月长河一旋,颇有日落山河倒的意境。
“是姑娘的伞。”傅宪话音刚落,旁边便有人将伞取了过去,伞面上洇着雪水,长空拿指尖拂过那片近乎竖长条的雪水痕迹,神色冷然:“这伞是阖着落下的。”
“阖着落下,说明什么?”傅宪不解地问。
长空没有说话,倒是林成接过声:“这伞定是姑娘拿在手里的,既是在官道旁发现的,说不得是去送什么人。”赵琼桌上的那两个用过的茶杯,他们自然都先看过了。
“说了半天,那姑娘人呢?”傅宪还是没闹明白。
长空握着那柄半弯的竹骨伞,唇一点点抿了起来。傅宪他们都看着他,等他做抉择。还留在寺里的人此刻都挤在门槛后头,看着沉默站在那的几人,继续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怎么回事,这是找到了还是没找到?”
“听不见说什么啊。”
“你废话,人家现在都没张口你听什么。”
徐长也听到动静从屋子里出来,挤在人群里,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切。
“有人出过寺?”长空旋身问门口站着的两位僧人。其中一人站出来回道:“有。出来守门时正好遇到一个。”
“是谁?”
徐长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旁边正好站着先前起来倒水的男人,他一拱徐长,“哎,老徐,你不是出去过吗?”他声音没有刻意压低,众人闻声看过来,徐长硬着头皮,顶着众人的视线走出来,有些畏缩着手脚,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是出去过,但我就是出去看看路,我们兄弟明天要走了。我怕下大雪,路不好走,所以、所以”越说越急,像是生怕众人怀疑他,说道最后还有点手足无措,瞧着实在可怜。
“不可能是老徐吧,人要是真拐带了姑娘,还能自己留在这吗?”
“你没听他说明天要走吗?”
“真不是我。”徐长一听这话急得跺脚,“佛祖在上,若真是我拐的,便叫我立刻雷劈死!”时人都信佛,徐长都在佛寺里发这样狠毒的誓言了,大家便都放下了怀疑。
唯有长空淡淡问:“你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大约是戌时那段时间,我一个人出去的。”徐长有些惴惴地回。
“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异样?”徐长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黑灯瞎火的,路上也没碰到人。”
“什么走丢了,我看是自己跟着人家跑了吧。”人群中,有人低着头说了一句。
柳大娘冷笑了一声,“真要是拐走的,哪能一点痕迹没有?”柳鹃儿扯着她袖子低声道:“娘,别说了。”别人不说,柳大娘对于赵琼失踪这件事那是一百个高兴。只要赵琼不在,她们母女的筹划便没人知晓。无论她是不是被拐走的,回来后都没有脸面再缠着住持法师了。
何止是好,简直是苍天有眼,佛祖保佑!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柳大娘估计都要笑出声了。
*
“住持,现下怎么办?”僧人们皆目光炯炯地盯着长空。走丢个人本就是大事,更何况这个人还不一般,是住持的心上人。
长空克制着自己的怒气,隔了一会儿,才淡淡道:“都回去歇着吧。”
“法师——”傅宪失声叫道。
长空看他一眼,音色沉稳:“天色已晚,城门都关了。等明日我会进城,请陛下帮忙。”
“是!”众僧自然以他的话为准,除守夜的外,皆各自散去。其余的人见状也都散去,徐长慢腾腾地走回院里时,被一个容色稚嫩的小僧人拉住了衣袖,他诧异地低头看去,那小僧人冲他诡异一笑,做了个口型,“我看见了。”
徐长顿时一惊,手下意识地要抬起来,但想起现在的场合,还是慢慢放了下去。他和那小僧人若无其事地走在人群后头,声音放得很低:“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小僧人不屑地一笑,只说了两个字:“箱子。”就让徐长的眸色更深了一层,幽幽地看着他,那模样极是渗人。明过却丝毫不慌,他悠然地道:“你放心,我没打算告诉别人。否则刚才我就说出去了。”
其实他也只是猜测,毕竟之前看到他们兄弟把那空箱子看得宝贝一样,再加上今日这人又是焦点,他不过是想诈一诈罢了。没想到,还真诈对了。
“你想怎么样?”徐长缓缓问。
“那女人早就该死。”明过脸上闪过扭曲的恨意,就连徐长这种见过血也不禁一怔,“只是我帮你封口容易,总得给点封口费吧?”
徐长笑了一声:“你若求金银,便是求对人了。只是我们怎么给你呢?”
明过也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他的杀意,“我等你三日,三日内你将银票送到我手上。否则,我就只能告诉住持了。”他微微一笑:“我实在很想看看,一贯圣洁温和的住持法师,发起怒来会是什么模样。——我身边有师兄们照看,你可难找落单的机会。”他想了想,补充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