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鞍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最近长安城里不太平,派人保护好长空法师。”若是再折了长空,他可没有第二个能找的助力了。
“是。”罗维抱拳,见他无话再吩咐,便退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殿外有人进来禀报:“陛下,国师大人到了。”
长空享国师位尊,更高百官一等,宫禁之内可出入自如,不必通传,唯一一道礼节,就是龙乾宫外的这一候了。
“快传。”何鞍扬手,顺便将手边的折子阖了起来,吩咐人端茶。
长空进来时何鞍已经笑眯眯地在案前等候了,待要行礼却被他止住:“我说了,国师不必拘这些礼,先坐吧。”
旁边的宫人适时地奉上茶,何鞍微微扫了扫茶盖,嗅了两口才道:“你来找我,定是有事吧。”
长空一夜滴水未进,唇也有些干涩,却没有急着碰茶,而是先道:“确有一事相求陛下。”
“是关于平邑长公主失踪一事?”
“是。”长空对于他已经知道这事,似乎并不动容,反叫何鞍好奇:“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会知道?”问完也不待长空开口,自己接着说道:“其实倒不是专门看着你。胡达理要进长安了,最近长安城可热闹着呢,我自然得多关注些。”
“陛下无谓跟贫僧解释这些。”长空就差把我不关心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何鞍哈哈一笑,抿了口茶:“我在宫内尚且需如此关注,胡达理远在千里之外,焉知长安城内,没有他的心神耳目?只怕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你放心,我会派人帮你去查平邑长公主一事,只是还需要你,帮我一点小忙。”
“请陛下吩咐。”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他答应下来。
何鞍越发气定神闲,含笑道: “胡达理要来,我自然得备份厚礼等着他。只可惜世家大族们不太热情,不如国师留在宫里讲讲经,也好叫我们同沐佛光。”
“好。”
何鞍得了他的应允,立刻吩咐人将消息传出去,等待着几大家来觐见。又让小德子带长空出去转转:“我还有些折子没批,否则就亲自陪同了。”他略有些遗憾地道。倒不是遗憾不能陪这位佛子再世般的人物,而是……
他看向身后堆积如山的奏折,沉沉地叹了口气。说什么皇帝过得是纸醉金迷的生活,结果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上早朝,一天光批折子就要批到半夜,还不算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比上班害惨,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还时不时就有人想谋朝篡位,爸爸心里苦啊!
……
其实宫里头长空也不是第一次来,赵仏笃信佛教,三五不时便要听一听讲经。从前是玄真法师,后来是他,都是宫里的常客。
说是带,小德子可不敢真的做主,他亦信佛,此刻见长安便如见天神降临一般,恭敬得不行,落后他半步,亦步亦趋地跟着。
长空转了一会,一抬眼,朝月宫的字样跃入眼帘,不知不觉地,竟走到这儿来了。他停下脚步,小德子见他盯着那紧闭的宫门,以为他是想进去,忙道:“这是前头平邑长公主殿下的寝宫,里头奇珍异宝众多,故而一直锁着,免得底下人起了心思。法师若要进去,奴这边叫人来开。”
“不必。”他唇边含着一缕淡淡的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长空,你这名字可有什么典故吗?”那日他在整理经书时,她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拉着他说话。
“师傅说这是崇慧法师的禅语:一朝风月,万古长空。僧问:祖师未来中土,则中土有无佛法?师曰:未来且置,则今事如何?僧不解,请教,师曰——”后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她打断了,可怜兮兮地捂着耳朵:“长空,你怎么比赵太傅还能说。”
他默然,明明是她先问的。
也不生气,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她却兴致勃勃地换了个话题:“既然你叫长空,那我就叫风月,这样就能对上了。”又咕囔:“不行,赵太傅说了,姓名字号,皆承上赐,不得轻易更改。要是改了,他肯定又要絮絮叨叨的。”
想了想自己能做主的地方,末了还是改了寝宫的名称。叫风月不够庄重,还是取了朝月这两字。
“你看,这就叫天生一对。”
明明是自己改的名字,非要说成天生,还一脸我说是就是的表情,娇蛮中透着点可爱。
从回忆中醒神过来,嘴角的笑意渐渐被离愁别绪所取代,第一次体会道牵肠挂肚滋味的长空,不由抬起头,望着茫然无垠的天际,想:她现在,会在哪儿呢?
*
一连几天,赵琼都被困在院子里,沈擎一直没有露面。
她唯一的收获就是知道了,曾在别院里住过一段时日,后又病逝的,确实是常瑕!
沈擎居然有这个本事!那么常瑕徒弟手里的极乐散,难道说……她联想到赵仏和赵和父子相继般孱弱的身子,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后脑,沈擎真是把他们赵家玩弄于鼓掌之间!
她心中杀意更浓,却只能兀自忍耐着。还不到时候,要忍得住,她轻轻对自己说。手下意识地摸上了腕上的玉佛珠串,温润的佛珠沁进心神,她平复了下,见外头天色已晚,便让人掌灯。
“姑娘可要用晚膳?”凰儿扶她起来,手悄摸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塞到她袖子里,满脸含笑:“侯爷派人传了话,今夜要来呢。”
点灯的小丫头也站在一旁,低头等着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