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娇雀——和二萌
时间:2022-03-09 16:31:36

  她很快又觉得,只说一个字不打紧,松了这个口,这便是个契机。

  “能得王爷宽宏,臣妇代顾家上下,感激不尽。说来失礼,臣妇还有不情之请。”

  她抬眼看向凭栏台,高出椅背的青丝一丝不苟,俱都收束在黑色网巾里。

  她迟迟没有等到回应。

  阮雀抿抿唇,撞着胆子道:“请王爷借臣妇一个人情。”

  说着便低头提起裙摆。才要跪下,就听司朝慢悠悠道:“过来说。”

  阮雀怔然,起了身。

  一想到要向他靠近,步履便又有些踯躅。

  司朝收了扇子,在指尖转过一圈,笑道:“你很怕我?”

  他未曾回头,可却像后面长了眼睛似的,知道阮雀的一举一动。

  阮雀心里咯噔一声,脑海里又映过百望山下的喋血场景,月下的血色仿佛凝成一块巨石,沉沉压在她心头。

  她尽力使自己看起来不那样害怕,端庄轻缓地走到他身侧,福了一礼。

  起身时,她下意识抬眼看向司朝,未想他偏过头来。

  两道视线在明晃晃的光里短兵相接,赫然撞进那双幽深的桃花眸里,她呼吸霎时停滞。

  司朝目光微垂,看向她收在腹前的华锦广袖,勾唇道,“想问我,是不是从西狄带回来一个神医?”

  闻言,阮雀错愕抬眼,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庞邺同王爷说的?”

  司朝收回目光,望向前方广阔的天穹。

  “我这么混账,我们阮阮,准备拿什么同我换?”

  他轻轻打着扇,不紧不慢道:“我们共处一室,已然过去了一盏茶功夫,方才在门后停了那样久,姿势亲昵,阮阮觉得,顾诚瞧见了吗?”

  阮雀听此一问,垂下眸子。

  自然是瞧见了,门上糊的细纱轻薄,近似于无,她方才在外头都能瞧见司朝远远走过来的身影,顾诚又岂会瞧不见近在门栏的动静,不过是为了顾家之利,装作看不见罢了。

  “倘或这样,你仍要为顾家请命,让我去顾家走一趟,你需得给我个合适的理由。”司朝轻轻打着扇,看了她一眼。

  阮雀深知在他这样的人面前,或该缄默,或该坦诚,任何玩弄心思的想法都有可能将她带向万劫不复的深渊。是以今日要想办成事,除了据实以告,别无他法。

  想了想,她道:“回王爷,若是需要金银财帛才能请得神医一诊,臣妇手上尚有余钱,但凭王爷开口。又或者,臣妇斗胆,听闻王爷常到姬府流连,可姬府历经风霜,雕栏已旧,臣妇手下有能工巧匠,能为王爷恢复姬府旧貌,全看王爷意思。至于——”

  “至于为顾家请命,不敢欺瞒王爷,臣妇这是为自己请命。”

  她浅浅吸了口气,声音轻缓,“臣妇无德,不能在顾家长久过日子,预备了恩了怨,永远离开镧京。早前顾家老爷于我阮家有恩,我阮家落魄时,他坚守义礼,使我家不至于被阿猫阿狗欺凌。今日顾家腹背受敌、危如累卵,除了攀附王爷别无选择,故而我为了此恩,冒命前来。”

  阮雀摆出满满的诚意,没有任何隐瞒。

  她明白,手握生杀大权的人要什么没有,而今天子百官都忌惮着他,他要金银财宝,美婢娇娥,又哪里要不到?唯有诚意,是她眼下能拿出来的,最稀缺的东西。

  果不其然,司朝闻言勾起唇角。

  桃花眼里盈满笑意,一抬手将她扯入怀中,一如那夜玉象之上的态势,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人。”

  他没有看错人。

  从初见时她孤身一人被山贼追赶,分明紧张却仍强装泰然,到后来姬府里她分明害怕,却仍形单影只地踏入庭院,不去求救顾廷康分毫。

  到了今日,她想定了,要和离。

  每一回,她都明白自己会面临什么,可每一回,她都倔强地往前走。他明白阮雀选择和离要背负什么,也知道阮雀也明白,可她仍坚定地,要迈出这一步。他也明白阮雀今日此来,时刻忧心有来无回,殒命于此,可她还是来了。

  为着自己想要的,明知诸事不可为而为之。

  她们都一样,骨子里都镌刻着誓死不屈的桀骜,敢与命搏,敢与世俗搏,或许胆怯过,可从不指望谁来救赎。世人所有的盛放、枯萎、腐烂,尽数和他们无关,唯有自己,才是拯救自己的非凡英雄。高朋满座或门庭凋零,歌舞升平或四海皆惊,她们踽踽独行,垂着眼,拼着命。

  这一场寻觅实在太久,直到这一刻,长久漂泊的心似乎找到了皈依。

  司朝的手臂修长有力,狠狠扣紧阮雀瘦削的背,似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大喜过望,埋入她的肩窝,眼里光芒闪烁,呢喃着:“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失去惯有的从容,怀抱收了又收,是以阮雀尚未来得及挣扎,就已经陷入窒息的境地。

  这一记陡然束缚,在阮雀眼里毫无来由。

  司朝阴晴不定,暴戾噬血,无论他的胸怀多么挺韧有力,多么温暖舒适,她这一刻,都只有慌乱无措,只想远远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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