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音色冷沉,说起话来,尾音却显得有些轻佻。此刻望着阮雀,又是那副轻轻打扇、好整以暇的模样。
阮雀轻轻蹙起眉,也不拐弯抹角了,索性摊开来说:“王爷是办大事的人,办大事的人讲求目的。王爷在我身上花了这样多的耐心,这样多的时日,一定是我身上有什么东西让王爷感兴趣,或是想借由我得手。我想问王爷,王爷想得到的,究竟是什么?”
她说着,眼神坚定地望过来,丝毫没有闪躲地,在空中和司朝的视线交汇。与她相比,司朝的视线从容得太过,更像是缓步而来的剑客,柔软的气质里缠绕着一股化散不开的杀气,可也充满了纵容。
他怡然打着扇,看着阮雀,想起自己曾经也是这样的目光,尖锐刺骨,不是你屈服就是我让步。
司朝笑了笑,往后撤回了目光,“我想得到的?阮阮确定想知道?”
红泥小火炉上的沸水,咕噜噜又冒起了滚沸的热气,跳动的壶盖,堪堪压住壶腔里向上喷薄的热涌,发出“炣炣炣”的震动声。
司朝的眸底,暗潮汹涌。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阮雀,眼角微眯,漆黑的瞳孔不可阻挡地迸发出旷古的渴求和不竭的欲望,像誓死追寻水源的沙漠骆驼。
他说,“我想得到,我的神明。”
八个字,重重砸在阮雀耳蜗里,震得她轰隆作响。
他的神明,是她,还是曾经对他有救命之恩的祖母?
倘或是祖母,那一切便说得通了。
当年司朝留下一封简书,不告而别,祖母这些年来一直耿耿于怀。他回来不敢去见祖母,只能从祖母最疼爱的她下手,曲线救国,自然也是合情合理。
阮雀在心里下了这个断定,抬眼看向她,道:“王爷如此说,那我便明白了。”
“明白了?”司朝看她镇定的模样,反而生出些许诧异。
果然,阮雀曲解了他的意思,淡淡道:“既如此,王爷以后更莫要开太过的顽笑。我祖母最重清名,自然也重我的清名,既然她老人家在您心里有一席之地,那还请王爷看在她的份上,成全我的清名。”
“……”
空气忽然一阵静默。
这是司朝这么些年来,头一回想说些什么,却无言以对。
她祖母?
她的清名?
她是当真注重清名,还是,这些说辞只为叫他不要太过孟浪?
司朝挑起一边眉毛。
也好,在她和离之前,他且先安分守己些。
说起和离,他终于想起屏退左右的目的,原是想给他们的和离饭添些柴火的。寒甲卫方才来报消息,说顾廷康不像外头传的那样干净纯良。
“顾廷康和楚香萝讳乱宫闱,你知道吗?”
他如此直接,阮雀有些吃惊。
才刚听清运说,说是顾廷康这些事情都做得极其隐蔽,是以这些年只有清运这个贴身又心腹的小厮能知道全情,旁的人都被蒙在鼓里,包括同朝为官眼线众多的顾诚,都尚不知情。
未想,司朝竟知道了。
也是,有什么他想知道,却知道不了的。
司朝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道:“方才他说要把我千刀万剐,说完就进宫里搬就救兵了。长驱直入,请见太后。我不知该说他蠢呢,还是没脑子。”
……
这回轮到阮雀沉默了。
“我……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良久,她说了这么一句,“王爷许是不知道,或许也是知道的——我想和离。所以此事于我而言,不算是件坏事。”
她说着,垂下眸子,指甲刮着指腹,声音有些沉闷。
司朝问:“阮阮准备怎么利用此事?”
阮雀道:“左不过,借此事去威胁他,叫他答应和离,再不成,就去威胁顾世伯,他最注重顾家上下的性命和荣华,此事事涉九族,他们该是不敢拿此事与我斗法的。”
“我看不然,”司朝唰然合了扇子,修长笔直的手臂往边上的扶手上一搭,道,“换作是你,有人威胁你,你是妥协,还是杀了威胁你的人,永除后患的好?”
“阮阮,你求求我,我帮你。”
像小时候一样就好——
“漂亮哥哥,你比落管家捏的陶瓷娃娃还好看,我能摸摸你吗?求求求求了……”
想起前事,漂亮的桃花眼逐渐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