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司朝是个不看情分血洗西狄的恶人,清流顾家怎么会不看风向主动往上靠?
直到那日顾诚来找她,要她以祖母之恩去请司朝……
电光火石之间,关窍打通,一桩桩一件件便都连结到一起来。
顾家是想攀附司朝这棵大树,铲除政敌楚家,霸弄朝堂!是以顾廷康先散出那样的流言去,自有野心勃勃朝官想着倒戈攀附,后来司朝在朝上杀人放血,不承任何人的情,此时若是顾家能请到他,便成了“阎王的小鬼”,朝官想着保命,多少也要来走动,如此,顾家势力就茁壮庞大起来。
从始至终,顾家都是想要在这镧京里立起来,立得高高的。为此,不惜把谎话说在前头,再为了圆谎豁出性命去,可他们不敢自己舍命,就一味推她涉险。若知道感激也还算可救,偏生顾家一家都不当人。
阮雀被他们逼得没办法了,忍得不能再忍,知道怕是终有这么一日。
只是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样快。
这个时间,她的陪嫁嬷嬷应该已经将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平日她用顺手的好物都已装了箱笼,从西北角的门上偷偷运出去了。
阮雀回到屋里,嬷嬷便从帘子后头冒出头来:“原来是姑娘,吓我一跳。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一件不落地都运出去了。只是那边的门上有寒甲卫巡逻,好似看了几眼,要紧吗?”
“不打紧,”阮雀走进里面,“那三个丫头怎么样了?”
“青鹿昨夜在泥里滚过,怕是有些小伤,正在抹药。白鲤说是你沐浴的时候吩咐了活儿,马不停蹄地去找了金蝉,眼下已经快马出城,去同郡主娘娘老太君会合了。金蝉照姑娘的嘱咐,捆了姑爷……呸!顾二爷,快马出了城,往姑娘指定的地方去了!”
嬷嬷把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有第三人听了去。
阮雀“嗯”了一声。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下颌伸展筋骨。
同她先前谋划有所差池的是,昨夜才知道父亲有可能落在顾廷康或者顾家手里。原本只是计划着拿到和离书以后,将他药晕了,等今日一过,和离书呈上高台,一切板上钉钉,他也是无力回天的。即便后头再来纠缠,那也是后头的事情,左右是脱了干系。
人若是走一步要去考虑后头千百步的事,谨慎太过,那眼下的这一步必定是走不出去的。
未想还会出这一茬。
父亲走失的事情,倒真有些棘手。
光洁的桌面上还留着一套衣裳和一套头面,都是阮雀从前最喜欢的。
湛紫地双色兰的织金妆花缎极为难得,出嫁前,祖母将手头从太|祖那儿得来的这匹料子,给她做了一套衫裙。上身之后艳惊四座,祖母笑花了眼,打趣说连她养的鹦鹉看了都要被美得一头栽倒,就是首饰太素了些。
于是又花重金,叫人用东海鲛珠打出一副汀兰滴珠的鉴银头面来。白闪闪的首饰,搭着湛紫的衣裳,这一套在阮雀身上,通身气度贵不可言。
因着喜欢,到了顾家以后她还穿过两三回,被斥招摇太过,辱没清流门庭,便收了起来,换上素色的衣裳首饰。
原是入乡随俗之想,却是给他们开了个得寸进尺的头。
“嬷嬷,帮我更衣吧。”
日头渐渐升起来,光华漫照整座顾府。
外头来人说客到了,叫二奶奶出迎。
阮雀给嬷嬷递了个眼色。
嬷嬷抄手站到前头,道:“去请你们家大奶奶去,成日天躲闲挑事,晒太阳的苦差事就叫我们奶奶,哪里来的脸?”
来的那个丫鬟倒是不屈不挠。
“老爷只说请二奶奶。”
嬷嬷听言,怒道,“你尽管回去告诉你们老爷,就说二奶奶再不是顾家媳妇了,不好代顾家出面。”
那丫鬟惊愕地抬起头来,张大了嘴巴。
是听说昨夜如意院出了大事,没想到是这样的大事。她慌忙辞出去,一路走回去禀报顾诚。
待丫鬟的身影消失在回廊那头,嬷嬷才回过身来,问阮雀道:“姑娘这个时候招顾老爷来做什么?”
阮雀眉目微沉,“确认一件事。”
见嬷嬷面露疑惑,她道,“确认有没有把顾诚也绑了的必要。”
从江宁传回来的消息,是说她父亲被顾府接走了,可没说是哪个顾,顾诚还是顾廷康?
若是顾诚,他老谋深算,非得在最要紧的关头才能试出实情。
眼下宾客将至,男的那头迎客自有顾诚去。
女眷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