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不醒?郎中呢?”
“在看诊了,一碗药灌下去还是不醒。郎中问要不要把他的手筋续上,我不敢胡乱说,就等姑娘拿主意。”
阮雀眸光微微闪烁,默了很久,道:“不续。”
说她对顾廷康不恨,那是假的。
漠不关心、动手、欺骗,一步步紧逼,逼得她无路可走了还要逼。即便现在挣脱了,回想起那些日子,她的心情也仍一下子低落下去。
她身上的氛围感很重,高兴和不高兴,看背影就能知道。即便仍是那副脊骨那样的身姿,总有些不一样。
司朝挑挑眉,慢悠悠盘着手里的佛珠,往屋里深看了一眼,将这笔又记在顾廷康头上。
“既然还没醒,就等醒了再来吧。”
良久,阮雀收回视线,往外走去。
司朝不疾不徐地跟了上来,散散漫漫地喊:“走慢些,园子太大,我会迷路。”
这可是又胡吣了。
园子太大不假,可也是满园子侍女,说什么迷路,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瞎说的罢了。
不过经他这么一打岔,阮雀的心情倒是回缓了许多。
“怎好叫王爷迷路,我亲自领王爷走上一回。”
两人弃了轿子,徒步而行。
果子的花季已经过了,道旁的桃树梨树都开始结出细细小小的青果。四周鸟鸣唱和,春光和煦,十足的惬意悠闲——
如果司朝的视线不留在她身上的话。
阮雀打破沉默,道:“多谢王爷昨日奔波,今日我祖母才能将我救出来。”
司朝慢条斯理地打着扇,愣是将花丛小径走出宫殿高台的气度来。
他驻了足,看着阮雀往前走,视线不自觉落在她纤细的腰上……
忽而又想起今天栾娇娇抱她的时候,手臂沉入腰肢的曲线里,那样契合和舒适,一如他们刚见面的那夜,她落入他怀里时一样。
这样想着,司朝的手臂开始滚烫起来,连同那夜在她腰上轻点的指腹,也如同着了火一样。
他下意识轻轻拂过手臂,背起手轻咳两声,道:“谢倒是不必,阮阮以后要做什么,或可提前和我说说?”
阮雀轻轻皱眉。
心里浮现出许多疑问,走出一截后,发觉司朝已经落后了。
她回身看去。
也不知是日光如火,一身红衣,映红了他的耳根,还是他的耳根本来就热得滚烫,竟然连脸上都显得有些微红晕。
偏生他还噙着一抹万事不入法眼的笑意,笑语指麾的模样,仿佛外头嘈杂纷乱也好,血流成河也好,都与他无关。
阮雀看着他,怔了许久。
她轻轻福了一礼,“此番多谢王爷助我一臂之力,若非王爷来回相助,今日事情必然不会这样顺宜。至于王爷所说……倘或我的举止妨碍了王爷的大事,还请王爷明言。”
她误解了司朝的意思,以为他是在怪她今日擅作主张。
是以这话听着进退得宜,却终究是把他当外人。
司朝初衷不是这个。
万年不变的脸上笑容轻敛。
手臂上的滚烫也褪去了。
他暗暗磨了磨后槽牙,气得偏过头看周围的园景。他摸不准阮雀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还是压根没有体悟出他的一点点心思,又或者是体悟出来了故意敬而远之。
司朝觉得自己多少有些荒诞,竟然总这件事情上一反常态,操之过急……
他浅浅吸了口气,转回头来,才刚要说话。
阮雀先了一步。
她打量司朝的神色,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想了想道:“王爷宽容我至此,我心里不胜感激。外头都说王爷是吃人的阎王,臣女觉得不然,王爷是个好人。”
司朝自小听过无数赞誉,什么郎艳独绝,什么早慧聪颖,什么身怀大能,却从来没听过夸他是个好人的。
好听。
如听仙乐耳暂明。
他愣怔了片刻,笑容重新回到他脸上,抿着唇不敢笑得太过,生怕阮雀觉得他轻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