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太子妃之下,嫔位只两个,一个是父皇指的黎氏,一个母后给了曹眉舒;再低些的譬如婕妤、昭仪、奉仪之类,听着名目繁多,实则都是不上玉牒的。
他还不能明着替宝珠争,否则便是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太子一时之间,是又憧憬,又忧虑。
“殿下?”宝珠因他不答话,还当他是不高兴了,又叫了两声,才知道他方才出了神,只得又问一回:“殿下不爱吃甜的,这些糖葫芦搁久了就化了,我借花献佛,把它分给照顾我的姐姐们,可以吗?”
太子虚握着拳,抵在唇上轻咳了一声,说:“带给你的,你怎么分都行。”话虽如此,下一瞬他便不假思索地,将之前剩下一颗的糖葫芦拎过去,送进嘴里。
动作虽快,吃相依旧十分得体,随即太子非常坦然地评价道:“带点儿酸要好些。”
宝珠早红着脸去找外头那些使女说话了。
临走前一晚收拾包袱,上过身的几套衣服只得带走,没穿过的连同一应首饰都可以留下来。宝珠想了想,找个由头将给她帮忙的使女支使出去,又把晒干的那一簇紫花从楸木盒子里取出来,装在随身带着的香囊里。
第二天一早,她便挽着这么个轻飘飘的包袱,跟着太子一块儿乘车进宫。
太子因为腿伤,有进宫不下车的特权,而随行的羽卫及大篆等人则只能靠两条腿走,宝珠按说也该跟车,太子一拉她的手:“别折腾。”
旋即便放开了。宝珠有点不自在,但自己混在一群羽卫内侍当中,也着实惹眼,确是索性不露面为好。
回到宫里,就不比在别苑里了。
才刚过了月华门,小篆已备下一顶软舆候着了,上前给太子行了礼,又低声道:“殿下,飞白回来了。”
宝珠落后下了车,知晓他有正经事,便道:“我先去见过娘娘,要替殿下通传一声吗?”
太子想了想:“就说我一会儿便来。”又转向小篆,还没开口,小篆已乖觉道:“奴才送姐姐过去,殿下放心。”
太子点点头,又看了宝珠一眼,这才坐上软舆离开了。
小篆又从宝珠手里接过包袱,跟在她身后半步走着。宝珠因说:“有劳你,天又热,还多跑这一趟。”
小篆笑嘻嘻的:“姐姐这是说哪里话?能给姐姐效劳,是我的福分呢!”
宫里这些天可不平静。按小篆的想头,宝珠姑娘不如就在太子殿下别苑里长久住着,又清净又稳当,左右太子殿下待宝珠的那份心,他们这些底下人还有谁看不出?
太监这一类人,因为经历特殊,向来只图当下,不提往后,名正不正言顺不顺,扯淡而已。
但当着姑娘的面儿,不能这么说。何况这位将来指定是主子,更唐突不起。
把宝珠送进了凤仪宫角门,小篆这才将包袱交还到她手里,自己呵腰行个礼,功成身退。
宝珠往正殿走去,恰逢杏儿捧着茶盘出来,一见到她,又惊又喜地叫了声“姐姐”,把茶盘往旁边小宫女怀里一塞,三两步疾奔过来,到了宝珠跟前,眼泪一下控制不住地淌下来,一面拿帕子胡乱擦着,一面来拉宝珠:“姐姐大好了没有…看我…”
宝珠不禁失笑,柔声安慰道:“我都好了,别哭,啊?”伸手替她擦擦眼泪,又理理仪容,杏儿此时已经把那股伤心劲儿给强压下去了,只是眼圈儿鼻头还是红通通的,旁人一眼便能看见。
宝珠便说:“你这样子,也不能再到娘娘面前去,就在那边廊下等我一会儿吧,我给娘娘见了礼,咱们一块儿回去。”
此时立在门外的宫人已经替宝珠通传过了,皇后连忙让她进去,宝珠整了整衣裳,揭开金丝竹帘跨进屋中。
里间太子妃正陪着皇后说话,下首还坐着两位宫嫔打扮的女子。宝珠走到当中,先向皇后行了大礼:“皇后娘娘胜常。”又同太子妃三人见礼:“太子妃万安。两位贵人万安。”
跟在太子妃身边的两人,一个是眉舒,那么另一个想必就是太子嫔黎氏了。
若非太子离京平叛,黎氏原该在太子妃进门后三个月便进宫。而今则又多了个眉舒——不知是皇后开的口,还是皇帝主动给的恩典。
太子妃忙叫起身,皇后又唤宝珠到跟前去,拉了她的手打量:“瘦了。”所幸精神还好,想来太子派去照料的人还得力。
皇后语调平常,心里则暗暗叹了口气:她很清楚宝珠这回是代自己受的罪,如今许诺什么都是空口白牙,只有等将来补偿回来。
宝珠笑着道:“夏日里瘦一些,兴许还不那么畏热呢。倒是娘娘您,太子殿下知道您历来疰夏,特意派人来交代我,回来了一定好生伺候着您饮食。”
提到太子,皇后不禁微微皱眉:虽说他在别苑住着,自有他的考量,但仅就养伤而言,皇后还是希望他能在宫里头将养。
太子妃近来颇有长进不说,眉舒更是自家人,不论让谁来照料太子,自己都能多了解几分。
她看了宝珠一眼:“先回去歇着,养养精神,晚间再过来,咱们说说话。”
宝珠若是也不清楚太子的伤势,固然令皇后担忧,若是太清楚了,未尝不是另一种烦恼。
宝珠答应着,正要退下,门口又禀报说,太子到了。
屋中众人除皇后以外,全都站起来迎候,等太子向皇后行过礼,便纷纷向他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