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刺客好歹用了匕首,她呢?”谢宴啧啧两声,“不愧是魔君转世,什么武器都不用,嘴巴里吐出一个字,就杀了一个人。”
说到这,他转过头,好奇看向曲中暖,嘴巴一张一合,却没发出一丝声音:“殿下,你的耳朵还好吧?”
曲中暖一言不发。
若是凑近看,会看见他耳朵上有擦拭的痕迹,耳朵内部,凝着鲜红血珠。
他盯着对方开合的嘴巴,回答:“我没事,略略有些耳鸣罢了。”
“不止吧。”谢宴笑着起身,用匕首指了指自己的嘴,“我刚刚只是动了动嘴巴,可没发出声音,殿下,你的耳朵已经听不见了吧?”
曲中暖再次沉默下来。
他的情况跟刺客差不多,都是实际情况比肉眼看过去要糟糕。
虽然不至于完全失聪,但他现在听东西,确实有些困难,应该是被银翘那一声惨叫伤到了耳朵。
就像银翘害怕再次伤害到他们,硬生生用牙齿咬住手臂,他也一样,硬生生将痛苦憋在心底,表面上一幅没事人的样子,仅靠着读唇语的本领,跟王银翘正常交流。
“我绝不能受伤。”曲中暖盯着谢宴道,“谢大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谢宴打量他半晌,摇头失笑:“殿下对王姑娘真是情深义重,但臣职责所在,这里发生的事,包括您受伤的事情,微臣会原原本本告诉陛下……还请殿下见谅。”
曲中暖叹了口气,既然被看出来了,那就没有办法了,就算他不说,回头找御医看耳朵时,御医八成也会告诉父皇的。
“父皇那边,你不必隐瞒。”他道,“但王姑娘那边,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谢宴望着他的真挚面孔,略微动容。
真情这种东西,世上固然是有,但在宫中,实属稀罕。
“好吧。”谢宴答应了下来,“我可以不说,但我不能保证别人。”
“只要你不说,别人那,我会想办法的。”曲中暖道,“反正也不是要保密一辈子,等我先看好了耳朵,她心里自然不会感到太过愧疚。”
怎么能不愧疚?
书房外的院子里,王银翘原地不动,面无表情。
“你怎么了?怎么不走了?”孙玉树关心问,“是不是脚疼?是左脚疼还是右脚疼?”
是心疼。
王银翘看着书房方向,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她刚刚只顾着自己难受,竟一点也没发现他也在强忍着痛苦,反倒是不相干的人看出来了。
“……我没事,只是困了。”她对孙玉树说,“我回去睡觉了,你去找阿暖吧。”
有她在,他肯定不会说自己受伤的事,还会强忍着,她不在,反而会让孙玉树给他看耳朵……究竟谁是笨蛋?他以为自己是什么武林高手,有怪物一样的痊愈能力吗?
“你只是个普通人罢了。”王银翘心道,“这种伤还强忍着,万一聋了怎么办?”
苦笑一声,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俩人谁更惨些。
步履阑珊走回偏殿,一路上,宫女太监见了她,皆回避于路两旁,好似她是什么大人物似的。
但若是抬起对方的下巴,仔细一看,只怕会看见一张张汗水淋漓,目光闪避的苍白面孔。
谢宴说的是对的。
如今在旁人眼中,她只怕是比刺客还要可怕,刺客杀人尚需一把匕首,而她,只需要说一个字,就能让人五脏六腑碎成豆腐渣。
关键在于,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若是她能控制自己,又怎会误伤自己的母亲跟心上人?
于是王银翘乖乖将自己关进偏殿内,门窗紧闭,如同一头自我囚禁的怪物。
煎熬至深夜,一个女孩子进来送饭,那可真是个女孩子,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光景,远不到当宫女的年龄。
看见她,王银翘深感意外:“绿儿,你怎么在这?”
眼前正是她当年从水月庵中救出的小女孩,许多日子未见,看起来胖了许多,原本的瓜子脸已经变成了包子脸,虽少了些清秀,但多了许多服气。
“王姐姐!”绿儿蹬蹬蹬朝她跑来,“我听说你进了宫,特地让师傅给你炒了几个好菜,你身体好点没,要不要我喂你吃?”
王银翘看着她。
从曲中暖处,她听说了这孩子的后续,也算是因祸得福,被御厨给看中,不仅收她为徒,后来索性还将她过继到膝下,做了他们家的女儿。
“你不怕我吗?”王银翘问。
发生在这里的事,就算她不知道,她师傅也不会一点风声都没听见,怎么会放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