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捂住她的耳朵:“别听。”
一个捂住她的眼睛:“别看。”
说完,最后那个他转过头来,直视着姜云尚的双眼,眼中带着哀求。
“别看我!”姜云尚大叫道,“你们不要拦着我,你们这样,你们这样……对得起夫人吗?”
他挥舞左手,眼前的自己一个接一个消失,两条腿此时终于能动了,他急忙朝着左边冲去,眼看着就要冲进那处洞口,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滴答。
泪水落下脸颊,姜云尚满脸狰狞,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在他眼前,赫然是一名华服女子。
与王银翘极为相似的面孔,却又万中无一,难以形容的气质。正如贤妃所咏叹过的那样:似六朝古都,摧毁又建立,破败与辉煌,尽在她一人身上。
一阵不知从何处来的风吹过,吹起她披散的长发,露出她雪白的脖子,以及脖子上系着的那条长长白绫,幽兰露,如啼眼,她静静注视着他。
那一眼击溃了姜云尚,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重重将额头往地上一磕:“夫人,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啊!像我这样的人,死后必定挫骨扬灰,永堕畜生道!!”
他仿佛身受酷刑,发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哀嚎,在地上哭了许久,才一点点起身,佝偻身躯,低垂头颅,似上着枷锁的罪人,朝着王银翘所在方向走去。
走进洞口的那一瞬间,他还是忍不住,回了一次头,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华服女子仍站在原处,却抬起一只手,指着他身后——王银翘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似赞许了他这一次的取舍。
重重枷锁一瞬间四分五裂,姜云尚哭着转头,如同一只得了主人恩准的狗,义无反顾朝前方奔去。
逃
红妆带绾同心结,碧树花开并蒂莲。
王银翘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照出一张绝世无双的脸,黛眉描成新月,脸颊色如春花,可令烽火戏诸侯,可化两国恩怨久。
身后一名侍女,正在给她选着头饰,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每一件都合乎她心意,叫她难以取舍。
王银翘透过镜子看着她,说:“挑剩下的那一支,你可以拿走。”
“谢小姐!”侍女闻言一喜,并未推辞,喜滋滋的将自己喜欢的那根藏进衣内,将剩下的那支并蒂莲配在她的鬓发旁。
“我恶了父亲,故而将我远嫁给一商人,路途遥远,只怕余生再也回不来。”王银翘叹了口气,“殿下回来寻我,只怕会寻了一场空。”
家里所有人都奇怪王玮的选择,七殿下不选,偏要选个商人,他再有钱又有何用?遇见个官威大的县令,就要被迫下跪磕头。
“小姐,你别难过。”侍女刚拿了她好处,便随口安慰道,“那个商人娶了你,叫高攀,以后一定对你千依百顺,不敢怠慢了你。”
“希望如此吧。”王银翘忽然回过头,咦了一声,“你的身形,看起来与我很像。”
侍女心中一动。
“要不然,你替我穿穿这身嫁衣?”王银翘笑。
心中一动,化为心中一跳,侍女急忙摆手道:“奴婢不敢!”
王银翘笑着拉住她的胳膊,并没有怎么用力,那侍女却如同中了邪似的,缓缓弯下腰,将耳朵贴在她的唇边。
“天色本来就暗,你我身形又这么相似,盖头一盖,谁也看不出来。”王银翘压低声音道,“更何况父亲有意将我远嫁,嫁过去之后,没有一个认识我的人。”
咚,咚,咚,侍女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至于我,我自会找个地方躲起来,等风头过去,便投奔七殿下。”王银翘道,“这是件丑事,以我父亲的性格,自不会声张,如何?”
她一边说,一边摸下自己发髻上那根金银缠绕的并蒂莲,轻轻别在侍女的发髻上,细蕊上的珍珠颤巍巍抖动。
侍女眼中那团名为贪婪的火花,也随之抖动着。
“先说好。”她突然一咬牙,“你事后可不能反悔!”
王银翘摇摇头,笑:“你也不要反悔。”
“放心。”侍女眼里迸出一股狠劲,“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若有机会,我也想当个被人伺候的人上人,来吧!”
人人都想做人上人,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她这样大的胆子,仗着王银翘要远嫁,很难回头找她麻烦,便借着梳头的机会,堂而皇之的盗走了最贵的一样首饰,然后在让她挑选其中一样簪子作为奖励时,又选了贵的那根。
正如她自己所言,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王银翘正需要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