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浑身上下的血肉都在痛苦哀嚎,但赵临尧只是沉静地一步、一步向远方的战场走去,向遥远的他的殿下走去。
在这场战斗之前,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赵临尧自言自语道,回去要让阿蕴加月钱。
只是等见面的时候,她不会真的和我恩断义绝吧,在最后一丝力气耗尽,脱力摔倒在地上时,赵临尧苦笑着想。
模糊的视线中,他好像看到了路蕴向他奔来,越来越近,直到路蕴跑到了他身边,蹲下身将他扶起揽在怀中。
回光返照时看到的幻觉吗,赵临尧想,感觉真好啊。
赵临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捧住路蕴的脸颊,吻了上去,与其说亲吻,因着两人在边关干燥起皮的唇,更像是滞涩的贴近与摩擦,直到最后赵临尧重重地咬了一口。
下一秒,唇瓣分离之时,路蕴看着赵临尧眼睛紧闭倒在了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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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本文马上就要结束了,等完结后可能就会入v,大家尽量这两天就看哈,不要再等啦
第57章 尾声
第五十七章尾声
等赵临尧醒来时,眼前是床顶。
他还活着,想了一下,赵临尧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下一刻,他注意到伏在床边的少女,一种巨大的情感充盈在赵临尧的内心,真好,我还活着,和阿蕴一同活在这个世上。
他动了动脖子和手脚,还好,看样子没什么问题。
这样的动静很快惊醒了路蕴,她睁大了双眸与赵临尧对视,眸中很快盈满了水光,嘴唇微微颤动,终于说出了话:“你醒了。”
赵临尧想回答她,刚张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沙哑得要命,只得点点头答了一声“嗯。”
很快蔡会辛过来了,仔仔细细替赵临尧检查了身体,并无大碍,只需要修养一些时日。原本他们担心赵临尧失血脱力,有生命之虞,没想到他昏迷了一夜后自己就这样醒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蔡大夫给赵临尧看完,又看向路蕴,一副担忧的模样欲言又止。路蕴用眼神警告了他,蔡会辛只得叹了口气,离开房间。
赵临尧默不作声地将两人的无声交流收入眼底,决定等之后再去悄悄询问蔡大夫。
他已经喝了些水,喉咙里已经舒服多了,能够开口诚恳认错了:“殿下,我错了……”
路蕴静静地看着他,随即起身说道:“恩断义绝吧,至少一天。”
然后赵临尧眼睁睁地看着路蕴踏出房间,并且重重地关上房门。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厮探头进来,小心翼翼地问:“殿下让我来照顾你,你要喝水吗?”
“……”赵临尧懊恼地揉了揉头发,摇摇头,“现在不用。”
——
十二个时辰到了,赵临尧拄着拐找到路蕴时,她正安静地等着红琴布菜。
见赵临尧进来,路蕴眉头微皱,显然对伤员这样不合时宜的活跃不太满意。
红琴笑了笑,布完菜便贴心地离开房间,留给两个人单独相处。
赵临尧的身体确实不错,死门关走一遭,过了两天就能下床活蹦乱跳——虽然还需要拄着拐。
路蕴递给赵临尧一双筷子,示意他食不言寝不语。
赵临尧满肚子话被憋住,只得沉默地和路蕴吃完了饭。终于一顿饭结束,路蕴令人收拾了桌子,右手撑起下巴,懒洋洋地说:“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殿下,你有没有受伤?”这是赵临尧目前最关心的问题了。
路蕴诧异地抬眼看他:“怎么会,你以为我是陈勇吗?”
“咳咳,”赵临尧被她的答案呛了一下,但也终于放下了心,“还有,那一晚,真的是你找到了我吗?”
路蕴愣了一下,回忆起那个晚上,赵临尧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她的指尖在桌下便不由得收紧。她偏过头低声道,“嗯,是我带了一队人去找你。”
她听见赵临尧轻笑了一声,“真好啊,原来真的不是梦。”
赵临尧注视着她,目光温柔深情,几乎要把人溺亡,“阿蕴,谢谢你。”
“不过你当时,应该在前线督战啊?”赵临尧疑惑道。
路蕴慢悠悠呷了一口茶,“那天我们出发后陈勇便醒了,他很快也赶过去了,而且战局大势已定,我便把责任交还给他了。”
“陈将军真是奇人,醒来后便能行军和督战。”赵临尧感慨。
路蕴沉默地望着他,陈勇虽然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但好歹是实打实地在床上修养着,赵临尧才是最没有资格感慨别人的吧。
不过在那场战役后,陈勇亲自上门向她道歉和致谢,当时她心里担忧昏在床上的赵临尧,态度敷衍潦草,陈勇也不生气,大概是真的认可甚至佩服自己这个年轻小辈吧。
但最重要地是路蕴明白了陈勇现在确实没有反心,他也承诺了后续将权利回归中央,听从朝廷调令。
一切都结束了,这漫长的战争结束了,以一场漂漂亮亮的胜仗做结。
经过此番,真契失去绝大部分军队和他们的王,大抵要需要几十年才能恢复元气。两国后续的条款还在商议,但每年向大夏的上供是不能少的。
临行前她许诺的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终于要到来了。
——
又过了几天,赵临尧终于能扔了拐,独自走到伤病员营找到了蔡会辛。
蔡会辛面对他的提问面露难色,终于还是开口:“阿蕴不愿我告诉你……但是我也觉得让你知道更好,她身有旧疾,这段时间又费心费力,劳累过度,那天晚上把你带回来后,她吐了好多血,都快把我吓死了。别看她这几天看起来没什么异常,都是强撑着罢了,等回了京城,务必好好照顾她,她的病,要慢慢养才行……”
赵临尧只觉心头苦涩,他才知道,原来往死门关走一遭的,不只是他,还有他放在心尖的少女。
蔡大夫说的注意事项很多很杂,赵临尧一一牢记在心里。
他的殿下,他的阿蕴,要一直健康长寿才行。
——
赵临尧回到房间时,路蕴正在床上小憩,他放轻脚步,慢慢走到床边蹲下,为她将被角往里掖了掖。
他没想到路蕴睁开了双眸,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拉了拉他的手:“上来。”
赵临尧干脆利落地脱了外衫躺了上去,将路蕴揽到怀里,路蕴也自在地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两个人挨得很近很近,只隔着几层柔软的布料,能够听清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路蕴窝在赵临尧怀里:“你好像并不放松,为什么。”
赵临尧无奈地说:“这种原因,你应该猜得到吧。”
他听见怀中人一声轻笑。
“我们不止一次躺在一起了吧,但是我还从来没有尝试过,”路蕴顿了顿,“你想要吗?”
赵临尧愣了愣,下一刻,他已经翻身撑在路蕴上方,他看着身下距离极近的,笼罩在自己身体阴影里的少女,声音暗哑:“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路蕴平躺着,眨了眨眼。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穿着柔软的浅色里衣,只露出白皙如玉的脖颈和一点点锁骨,安静地注视着他。
床帘已经被放下,只有些许白昼的光透过来,昏暗暧昧。
赵临尧的喉结上下滑动,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想起蔡会辛的叮嘱,“……行房事要做好准备,前几日需要,咳,这个我再自己和她说……”
赵临尧痛苦地说:“现在不行,你的身体更重要。”
下一秒路蕴见他翻身下床,落荒而逃,愣了好一会儿,她才从床上坐了起来,觉得这个世界十分不合常理。
直到两天后,路蕴被蔡会辛拉着手叮嘱时,她才郁闷地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之就是这么多,红琴和赵临尧也不能做到面面俱到。你自己的身体,一定要自己上点心。”蔡会辛一脸严肃。
路蕴自知理亏,听话地点点头:“放心吧,我一定会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的。”
蔡会辛握住她的手,坚定地说:“一定会的。”
“阿蕴,这些天我想了很多,”蔡会辛慢慢开口说道,“我想留在成州。”
路蕴怔了一下,很快便理解了蔡会辛的想法,的确,边关的医疗比之江南还有不小差距,因此也更需要优秀的大夫,蔡会辛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让人意外。
路蕴认真道:“我支持你。”
“不过我还要写信回去,叫人把药材寄送过来,唉,真担心它在路上丢了坏了……”
——
等到边关的各项事宜处理得差不多了,路蕴终于踏上归途时,已经是夏末秋初。
一别两三月,京城的景也变了不少,离开前郁郁葱葱的树木,如今也渐渐染上了橘红金黄。路蕴没有在自己府中多做休息,直接进了皇宫。
路烨自然是对妹妹在边关做的事情了如指掌,越发为她感到骄傲。如今再次重聚,心中也感慨良多。路蕴瘦了些,黑了些,眸子却也更加明亮有光。
在路蕴眼里,路烨倒是没什么变化,她这才意识到,实际上她在边关只待了两个多月。
才短短的两个月啊,她却经历了许多许多。
路蕴自然也见到了她的皇嫂,再过一两个月,皇后大约就要生产了,整个人散发着慈母的光辉,温温柔柔地和路蕴聊天叙旧。
等出生后要给宝宝送个什么礼物呢,路蕴思索着。
“好了,到时辰了,休息一会儿吧。”路烨看出来了皇后的些许倦意,一边小心翼翼地扶她到床上去,一边用眼神示意路蕴不要再侃了。
路蕴并不理解兄长对妻儿的过度紧张,但仍然顺从地和路烨去到了书房——她也确实有些话要和对方单独谈谈。
“……总之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些,皇妹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都可以给。”路烨对于这次的功臣毫不吝啬,充分展现了一国之主的豪横。
“可以了,足够了。”路蕴连忙摆手,“不如给其他立了功的将士多一些。”
路烨忽然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你若不说,我还差点没想起来,某位刺杀真契王的将士,可是立了大功呢。”
路蕴面上保持住了淡淡的微笑:“是啊。”
“当时我就在想,这样的人才,怎么会之前默默无闻,很快啊,我就让人报上他的全部消息,万万没想到,上一位成英侯的儿子,居然和我们的信昭公主有那么大的渊源……”
面对路烨的阴阳怪气,路蕴沉默了一会儿,抬头十分诚挚地说:“皇兄,接下来我可能会说些更过分的话,你要淡定一点……”
——
金色的夕阳柔柔地洒在青年身上,在青石板路上投出一道长长的身影。
赵临尧徘徊在公主府大门口,内心中却充满了紧张与焦虑。
在回到京城之前,路蕴对他说,回到公主府后,有一些话要和他谈一谈,有一些事情必须要解决了。
赵临尧已经隐隐约约有些预感,或许是阿蕴要真正地放下过去接受自己,但他又不可避免地望悲观的方向去想象,万一是阿蕴要和自己彻底结束呢?
在应征侍卫之初,他还能说服自己,默默守护就好。但在相伴了一年,做过最亲密的事,体会过她最本真的温柔后,赵临尧已经没有办法放手了,他不知道如果路蕴真的要和他分离,他会做出什么事。
阿蕴明明说过,他可以贪心的。
极喜与极悲两种想法在赵临尧的心底来回拉扯,这段时间的每一秒都那样难捱。
直到远远地望见宫车驶来,赵临尧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着接受最后的决断。
整个屋子中只有路蕴和赵临尧两个人,在红木长桌的两端分别坐好。
路蕴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得好像比往常快了些,她两手交握,放在腿上,终于注视着对面的赵临尧,开口说道:“我一直在说,三年前,你没有亏欠我什么。”
赵临尧神色复杂,刚想开口,却被路蕴打断:“你不要说话,先听我说。”
“虽然我也这样说,知晓那件事的人也这样认为,但是我心底确实是有怨的。”路蕴慢慢地说,“那时的我虽然只是个丫鬟,但一直心高气傲,我不认同,也不接受你的权宜之计,即使那是你为了我而不得不采取的计划。说起来,你也应该怨我的,要不是我那样古怪固执,我们或许早就能成婚,做一对神仙眷侣了。”
赵临尧定定地望着她,一字一句的开口:“不,我从来没有怨过。我爱你,便是爱你的全部。”
路蕴迎着他专注的目光,沉默良久,轻声说:“现在我也是了。”
爱他的容颜,爱他的身姿,爱他的忠诚深情,爱他的成熟强大,也爱他曾经青涩的过错。
“我不会再让过去影响我应有的未来。”路蕴说,“赵临尧,我们重新开始吧。”
下一秒,她被赵临尧紧紧拥着,仿佛要被揉进对方的血肉一般。
听到那句话时,赵临尧鼻头一酸,他再也不想其他的,只想和路蕴之间再无距离,他也确实这样做了。许久,他才终于想起来,答了一声“好”。
带着些许哽咽。
“对于我们怎样重新开始,我也有一些想法。”路蕴终于被放开时,呼吸还有些急促。
赵临尧洗耳恭听,同时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需要重新开始每天往窗台上放花。
路蕴郑重地拿出来一只镶着金玉的沉香木盒,在赵临尧的期待的目光下打开。
一封婚书。
路蕴说:“我想,就从成亲开始吧。”
【正文完】
第58章 番外
“我记得我说过什么事情不能做吧。”路蕴端坐在太师椅上,冷冷地说道。
“对不起,我们错了……”小少年小少女深深地低着头,面上皆是羞愧之色。
三年过去了,路亦敞和孙小芸两个小孩子也渐渐长大,都出落得越发好看——也越发调皮捣蛋。两人自从樱桃宴之后,隔三差五过来玩,简直就把公主府当成自己家一样。
路蕴其实不介意这个,反正他们就算捣乱也是给赵临尧捣乱,但这种轻松的心态在府里管家发现石桌下刻着“阿敞小芸到此一游”后,彻底崩塌了。
天道好轮回,这大概就是宿命吧,刻字者恒被人刻之。
“算了,算了,出去玩吧。”路蕴无奈地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