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明记得,母后怀幼子时,每日身上就有这样的气味。
后来没过多久,母后便小产了,一尸两命。
此刻手中的香囊虽然味道淡许多,但他绝对可以确定,这就是那种香料。
赵渊骨节死死地捏紧那香囊,回头看向床上的女子。
避子香。
他还道为何她与他同房这么久都没有身孕,他还以为有人暗害她。
她竟瞒了他这么久。
她就这么厌恶他,不愿怀上他的孩子?
他究竟哪一点对不住了她?
赵渊嘴角不住冷笑。
*
玉栖初时是有意装晕,后来许是风寒侵体了,脑袋越来越沉,竟真的睡过去了。
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正躺在寝殿昏暗的帘幕之中,身边就只有赵渊一人。
他正掀了袍子,坐在她榻前。双眼如染了静夜的沉香,深深地盯着她。
玉栖略略起身,缓缓道了句,“陛下。”
虽然他平时也常自一副淡漠不近人情的模样,却从没有此刻这般暗含怒意,如古井中无澜的死水。
赵渊问,“你把徐二姑娘推入水了?”
玉栖瞧他这架势,多半是相信了徐二姑娘的话。
“臣妾并未。”
她直接摇头,说道,“陛下应该能瞧得出来,那只是低劣的伎俩罢了。”
赵渊轻轻点了下头,好像信了,但他并不是来问这个的。
他不疾不徐,缓缓从袖中,拎出另外一样东西。
一个香囊。
瞧着那色泽、绣工都无比熟悉,正是玉栖匆忙塞进妆匣中的那一枚。
玉栖心口骤然冷透。
赵渊骨节一震,将香囊摔在桌上。
“你能给朕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
◎最新评论:
【直接问,挺好的】
【怎么还不更新呢】
【更新吗??】
【几点更新呢大大,昂?】
【撒花】
【为什么骂女主呢,女主人间清醒啊,就算是甄嬛级别宫斗的也知道现在不能要孩子。男主心里对女主好,嘴上阴阳怪气,手段狠辣,又有太后表妹一堆,女主不想跑才怪。】
-完-
第32章
◎禁足◎
玉栖僵坐在原地,她在心中本想好了一千句一万句话来解释徐含纾的落水,此刻却全无用武之地。
那东西还是被他发现了……她无从狡辩。
她叹了一口气,双手缓缓垂下来。
“陛下既然发现了,臣妾认罪。”
这话落入赵渊的耳中,浑磨灭掉他心中最后一丝切盼。
他本以为,他救了她娘亲,他宽恕了她和施昭云的过往,他千呵百护地照顾她,会渐渐焐热她那颗冰块似的心,渐渐使她回心转意。
可一切都是一厢情愿的他以为。
赵渊将香囊捏在手心,俯下腰来,将玉栖困在一个狭小的角落,寸寸目光皆似暴虐的毒箭,积蓄着怨幽。
“和朕接触,就这么叫你难受,是吗?”
玉栖眼尾泛红,转过头去。
赵渊掐上了她的下颚,强行将她撇过去的脑袋给扭了过来。不同于平日温情款款的逗弄,此时的触碰犹如疾风暴雨,万分的冰凉万分的冷厉,要将她吞灭殆尽。
“回答朕。”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欺瞒于他了。
他就那么不堪,那么叫她恶心?Ding ding
玉栖的两只手腕被他攥着,悄立半晌,清水似的眼泪从眼眶子里流下来,双唇颤颤。隔了半晌,她只说,“陛下,您是对我有恩的。”
“只有有恩,”赵渊森然笑了下,十指如枯骨般,虚搁在她的心口处,“所以呢?只是你的恩人,不是你的爱人,所以你就要用这种东西骗朕,是么?”
玉栖手骨生疼,宛若戴了层沉重的枷。他那样按在她的心脏上,力量越来越重,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的心脏挖出来。
“陛下!”
“朕真想把你的心给剜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赵渊僵然道了句,“你知道你这么做,后果是什么吗?”
玉栖默然无话,却见他拨开她鬓间叮当作响的珠环,朝着她的脸侧厉然吻了下。她痛呼了一声,此刻的赵渊全身都长满了刺,从未如此毒光瘆人过。
玉栖死命想推开他。
可两人一个是常年深居闺房的裙钗女,一个是领兵打仗身怀武功的天子,体力悬殊实在太大,她的那一点点反抗犹如蚍蜉撼树,根本就无法逃脱半分。
两人如此咫尺相对,赵渊的额前微小的血管暴起,浑失了平日君王那矜贵稳重的模样,更似一具长眠的骸骨蓦然从墓穴里爬出来,要拽着她,一起到地府中去。
他稳重时可以稳重到骨子里,可他若是疯起来呢,同样可以疯得令人恐惧。
迷离中,玉栖感觉自己深陷深渊,眼前全然是黑暗,一丝微光都没有。
她哭,又似在提醒他,“陛下,您富有天下,又何必强求一人呢?”
赵渊眼色更烈。
她藏避子香囊就像一个最坏的结果,既然最坏的结果已然摆在面前了,他就无惧任何别的打击了,破罐破摔了。
这道理智的藩篱一旦越过,他也就不再想着怎么与她培养感情、怎么让她心甘情愿地爱上他了。情绪已染上了不正常的偏执,他控制不了自己,只想把她留下来,无论以任何手段。
赵渊忽然露出很淡的微笑,那笑全无暖意,恍若一道嗜血的刃口,溢满了暗藏的危险。
他道,“不错,朕富有天下。得到区区一个你,也应易如反掌。”
玉栖恸然睁大眼睛。
只听他冷冰冰地又道,“你既对朕了无情意,朕便没法再放过你了。你便在这芙蕖宫里好好待着思过,直到你想通为止。正好你因为嫉妒,推了徐二姑娘入水,犯了大过。从今日起,这芙蕖殿的门便关了,没朕的旨意不得踏出一步。”
一阵冷风卷过来,卷得他的声音寒厉无比。
徐二姑娘蓄意陷害玉栖的事谁都看得出来,他本不欲跟她闹僵至此的,
亦不欲惩她丝毫的。
玉栖脸色苍白,如一块大石压在心口上,拳头如雨点似地发狠,锤着他,“我没有因为嫉妒而推徐二姑娘入水!你胡说的!”
她心绪过度混乱,有点语无伦次,哽咽了半晌,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昏君!”
赵渊堆起怒容,“你再说一次?”
眼前的女子既不平,又愤然,像一棵倔强的幼苗顶着泥土冒出芽。不过幼苗终究是幼苗,他稍微使一点手段,就可以让她这棵幼苗被风沙闷死。
他顿一顿,“朕若是昏君,就该把你娘的太医都撤回来。”他松开她的下巴,眼神半是鞭挞便是执溺,冷着嗓子道,“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次!”
玉栖登时泪流满面。
她娘亲就是她的死穴,他的一句话,就犹如拿锋利的刀尖指着她的喉管,她如何敢再说。
她呜呜地哭出来,一眼也不想再看他。
赵渊厌烦地擦去她的眼泪。他心头有两股暗流绞拧在一起,一股极寒一股极炙,一面极为克制地叮嘱自己她是玉栖,不能伤害她,不能伤害她;一面又遏制不住那嚼食脑髓的嫉妒和怒火,想把她勒困在身边。
这种感觉有多令人纠结……呢?他明明想要她真真切切的爱,想要她心甘情愿地和他做夫妻,可一时不慎,松弦垮音,他和她的关系都变了味。
可退而求其次,即便不能得到她的心,他也要永永远远地得到她的人。
这执念是从心底滋生而出的,不知何时就生了根发了芽……
……
周福吉守在殿外,听见殿内叮叮咣咣,一浪又一浪的动静传来。
陛下进去了这么久还不出来,也不知那玉美人吃不吃得消。
周福吉的干儿子吓得瑟瑟发抖,“干爹,您还说陛下在乎玉美人,儿子看陛下真正在乎的人怕是徐二姑娘吧,陛下因为她落水的事都这么生气了,肯定要重重地责罚玉美人!”
周福吉赏了干儿子一记爆栗。
“敢议论主子,找死啊!做好你的事,管住你的嘴!”
干儿子登时噤声。
周福吉叹了声,心头浮上一丝丝焦虑。
陛下对玉美人的好,他都是看在眼里的,那是怎么也做不得假的。可是如今太后、肃王等人都在东配殿,虎视眈眈,赖着不走,咬死了玉美人害徐二姑娘的命,迫使陛下下令重罚。
有这几尊大佛施压,陛下就是再怜惜玉美人,也得顾忌着前朝。
玉美人这下可遇上大难了……
又提心吊胆地过了好半晌,才见殿门被倏地一下摔开,赵渊神色晦暗地踏出来。
周福吉忙不迭地跪下,但见陛下他领口轻轻敞开,带着略微的潦乱之意,脖颈间鲜明地挂着三道红痕,像是刚被挠出来的。
赵渊周身的气场寒得迫人,如六月里滚滚翻腾闪电的阴云,氤着黑怒。
他朝周福吉觑了一眼。
周福吉如芒在背,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赵渊脚步沉重地往前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简短地说,“美人玉氏,妒悍不贤,害陷皇亲。今日起禁足。”
*
太后一党对这样的处罚甚是不满。
太后本欲借此直接扳倒玉栖,不把她逐出宫去也要把她废进冷宫,可皇帝却只给了个禁足的惩罚,不轻不痒,委实没什么大用。
女王目睹了这一切,相信玉栖是清白的。
她觉得玉栖没必要这么做,她已经许诺了带玉栖去越国,还会给她一个官职,叫她娶王子,玉栖实在没必要去争什么宠。
况且,这种互相陷害,互相争宠的无聊事……不是只有她皇宫里那些小肚鸡肠的贵男们才会做的吗?
最重要的是,玉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禁了足,大大影响了去越国的计划。
她答应了弟弟施昭云,要把玉栖给捞出来的。
她从前欠她这个弟弟良多,这点小事,她不想失信于他。
女王秀丽的眉间浮上一层忧色。
好好的一场宫宴,因为突如其来的污糟事,已经乱成一团了。
想来今晚也不能再见到玉栖了,女王心中烦躁,带了随身的女丞相,便想拂袖而去。
走了两步,正到一片树影深处,小王爷忽然追了上来。
他颇为遗憾地道,“女王陛下怎么说走就走?幸亏小王看见了,赶来送一送您,不然叫外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朝怠慢了您。”
女王冷冷地斥道,“寡人不走,还留着看你们皇帝后宫的烂事吗?”
小王爷忧郁道,“女王莫要这么说,今日之事只是意外。我们陛下是敬重女王的,它日自会为女王摆下宴席,专门赔罪。”
女王哼了一声,仍是不悦。
她指了指小王爷,扬起下巴,叩问道,“苏酌辰,寡人问你,你国的‘禁足’是不是和我们国的一样,不能出宫了?”
小王爷答道,“那是自然。犯错之人,别说出宫,就是踏出房门也不行。”
女王暗自磨牙。
什么时候禁足不好,偏偏她一准备带玉栖走,这令便下了。
这澂朝皇帝别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故意和她作对的吧?
女王清幽幽道,“那姑娘犯了什么错?”
小王爷双手一摊,无奈道,“女王,您不都看见了。”
女王皱眉道,“你们皇帝不分黑白。这事谁清谁浊,是明摆着的。寡人管束那些争风吃醋的贵男们之时,都会问清前因后果,叫他们各自拿出证据,仔细斟酌之后,再行处罚。不会偏袒了谁,也不会漏逃了谁。”
小王爷无形地审视了她一眼,“女王陛下,似对玉美人很关心呢?”
他生得一双甚是好看的桃花眼,此刻微微眯起,透着调笑和疑色,不沾染半滴酒而自有醉玉颓山之风操。
女王嗔道,“胡说!”
小王爷眼眯得更深,“女王陛下别不承认。女王打听玉姑娘,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很难不让人联想起施昭云。施昭云是女王的弟弟,玉栖又与施昭云有过那么一段不可说的情愫……那么女王关心玉栖,是不是在酝酿着些别的暗谋呢?
小王爷散漫地说,“女王陛下,小王多嘴提醒您一句,那位玉姑娘,是我们陛下握在手心里的人物,您救您弟弟自是无可厚非,可别打不该打的主意呦。”
话刚说话,小王爷忽感脸颊上轻微一辣,似是片带刺的羽毛,快飘飘地拂过他的脸颊。
小王爷一愣,还以为是什么鸟儿的翅膀贴在他脸上,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挨了一个小耳光。
小王爷难以置信。
只见女王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手,重新把银丝手套戴了回去。旁边的女大臣睨着眼说,“苏小王爷,您该注意注意和我主说话的礼节。”
小王爷生了些薄怒。
这女人也太高傲了些。
他也狠狠地擦了下脸颊,像是在报复女王那擦手的动作。
“陛下,您是女王陛下,要打要杀小王,小王自然受着。只是小王方才说得一字不虚,都是实打实的良言,您要不听,恐惹出祸患来!”
女王不为所动。
她乌发蝉髻仍然高高耸立着,挽成一个很优美的弧度。两侧的金步摇摇曳生响,一丝丝都没乱。
女王缓缓靠近一步。她的身形虽没小王爷高挑,但月光透过婆娑的树影筛进来,正好使得她的影子将小王爷完完全全地笼罩住。
她挑了挑眉,似衅然,淡淡地说了句,“厚谢小王爷提醒了。不过寡人自幼性子执拗,喜欢与人争个高低。本来对那玉姑娘只是关切两句,小王爷既要这么说,那么寡人就非要把她弄走不可了,且看看谁的手段更高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