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天子后——旅者的斗篷
时间:2022-03-10 07:23:04

  玉栖发了一会儿愣。
  越国女王提出的条件,很诱人。
  越国向来是女子掌权,如果她真的跟女王走了,到了越国,她可以得到一官半职。自此每日上朝下朝,出门有官轿,回家有府邸。
  在澂朝,她只纠结于能不能当男人的正妻,可到了越国,这些问题都不再是问题。她不但可以风光体面地活着,还可以不奉承男人,独自建立一番自己的事业。
  甚至,她会拥有自己的府邸,别人会叫她一声“玉大人”,而不是玉美人。
  这样优渥的未来,没人能不动心。
  但越女王同样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她要娶施昭云,做施昭云的女驸马。
  曾几何时,她是很想和施昭云永结为好。可如今世殊月异,她要顾忌的事情很多。
  首先就是她的亲阿娘。
  她自己去了越国自然是顺风顺水,可阿娘呢?阿娘她还患着病,还要待在澂朝,依靠生烟玉续命。
  这是她的死穴,她不能抛下她的血亲。
  其次……是陛下他自己。
  玉栖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她的。
  她试图思索将来,但思索半晌,蓦然发现将来处处充满了变数,迷雾重重,根本就无从预测。
  她忧扰地靠在浴桶边小憩,忽地小腹一痛,钻心似的,惹得她发了一阵冷汗。
  唔,她的小日子来了。
  ……
  玉栖窝在被里,抱着汤婆子。
  她每月的小日子都是不好过的,她体质本身就孱弱,又因为夏小娘的寒疾传给了她一些,导致她每月这几天都疼得厉害。
  碧荷给她沏了一碗姜糖水,抱怨道,“美人还疼不疼?咱们芙蕖殿阴气本就重,这下子又被封了大门,美人可要受罪了。”
  玉栖追问道,“为什么说阴气重?”
  她神思飘远了些,以为这芙蕖小殿有什么秘闻。
  没想到碧荷只单纯地讲,“陛下不来,阴气能不重吗?这皇宫之中,唯有陛下能驱散阴气。”
  玉栖瘪了瘪嘴。
  可别提陛下了。
  她现在恨不得烧高香祈求见不到他。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蓄意为之,芙蕖小殿阴气重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皇宫。都说玉美人晚间噩梦不止,被阴气所困,更腹痛难忍,神思不属。
  有些拈酸之人嘲笑玉栖这是换个手段争宠。不过她人都被禁足了,还故意装可怜给谁看呢?
  身处禁宫的玉栖对这些谣言杳无所知,直到隔日中午,她迷迷糊糊地睡着,小腹正疼得难熬,睁开眼睛,瞥见床畔静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竟像是赵渊。
  玉栖神经迷惘,以为自己又到了梦中。可静峙了一会儿,那道身影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发清晰,她方知道这不是梦。
  她小腹忽然又疼起来,忍不住嘤唔了一声。
  赵渊把她扶了起来,靠在怀中。
  他仍然未说一个字,拿了盏暖汤药来,给她灌了下去。
  玉栖起初双齿还紧锁着,可他指腹施加在她喉咙的力道妙到巅毫,既难以闭着嘴,也不会呛着。汤药有些苦,她只得忍着咽下了。
  玉栖想说些客套话,仰头睃了眼赵渊,但见他神色凛然,宛若雪埋冰冻似的,叫人望而生畏,便没敢开口。两人一个喂药,一个喝药,一时间倒也静静的,谁也没有先开口。
  过了片刻,小腹果然没那么疼了。玉栖私下里认为,应该不是汤药多有效,而是赵渊在她身边,她全神贯注地紧张着、警惕着,无暇去顾及痛感而已。
  ……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效用。
  玉栖闭上眼睛,汤药的苦味始终在舌根萦绕着,带得喉咙都麻麻的。
  她翻了翻身,想动一动,拿口水喝。可身后的男子却扣住她的腰,无声地将她揽住,垂头径直吻上了她。
  她唇间的苦味在之中渲染,晕得整个吻都是苦涩的。迷离中,她盯见他深色的瞳孔中蓄着寒冷的火焰,怒气和幽怨若隐若现,且离她越来越近,仿佛要把她吞没。
  玉栖呼吸有些断断续续。
  她把眼皮闭起来,好像能让自己舒服一点。
  再睁开眼时,水已经送到了她嘴边。
  赵渊却不知何时离开了……
  若不是方才的感触太深刻,玉栖险些以为自己又做了一场梦。
  自己陷溺在这真真幻幻中,迟早得疯掉。她把怀里的汤婆子丢到一边,趿鞋下地,就往门外奔去。
  听禅正好看见她,连忙给她拿了个御寒的斗篷,追了上去。
  “美人!你去哪里?”
  玉栖只穿过了芙蕖小殿的外廊,就被值守在殿外的卫兵拦了下来。
  玉栖一愣。
  卫兵面容冷硬,拿长戟将她拦了回去。
  听禅追上来,给她披上斗篷,“美人,您怎么忽然跑出来了?”
  玉栖懵懂,问了一句,“陛下呢?”
  听禅婉然笑了下,“美人,陛下没来咱们这里啊。”
  玉栖愈发疑惑。
  不可能,他刚才肯定是来了。难道听禅她们都不知道吗?
  玉栖怔怔挠了下脑袋。照这么下去,她非得神经混乱不可。
  *
  隔日,一大棵珊瑚铁树被抬进了芙蕖小殿。
  这棵树原是越国女王带来的礼物,献于澂朝皇帝。那珊瑚树是极暖极吸寒之物,即便在寒风中也融融生温。
  近日常常传来芙蕖小殿阴气重的消息,这棵珊瑚树便被抬到了此处,其中深意再明显不过。
  宫人们都很震惊,这玉美人,即便禁了足也能如此得宠?
  可皇帝并未下达任何赦免之令,亦不曾在玉美人处留宿。
  其中缘由,着实令人费解。
  寿仙宫内,太后和徐二姑娘也听说了此事。
  徐含纾道,“姑母,咱们以后不要再为难玉美人了,好不好?我看得出来,表兄是真正喜欢玉美人的,咱们都已经陷害她到这份上了,表兄却还没有厌弃她,依旧疼宠她。我们越是为难玉美人,越会招来表兄的反感,这样会使我们的处境更加艰难。”
  表兄一旦怒了,说不准被迁责整个徐家。近年来肃王依靠权势卖官鬻爵,留下的小辫子可真不少。
  表兄要是查起来,整个徐家都得跟着遭殃。
  更何况,她打心底里就认为陷害那玉美人,无甚必要。
  那日徐含纾在树影后听得清清楚楚,越女王要和玉栖一起去越国,玉栖当时也没反对。
  等她们自去了越国,表哥的后宫不就空了?何必现在这般费事地搞这些阴谋呢?
  太后斥道,“无知小儿,你懂甚么。”
  皇帝惩罚玉栖,明里是禁足,暗地里就是将她保护起来了。此番陷害弄巧成拙,倒使得太后今后更不好下手了。
  太后语气柔和了一些,“纾儿,你不要灰心。你要知道,皇帝如今宠爱那个女人,并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本身,而是因为你长姊笙儿的缘故。你如今却自己打退堂鼓,还是不是徐家的儿女了?”
  徐含纾沉默着不说话。
  她和那玉美人接触过两次,觉得无论从相貌还是行为举动上说,玉栖都和长姊无半分相似。说是替身,完全谈不上啊……所以,表兄到底为什么钟情于玉栖?
  太后又道,“哀家本就觉得那越国女王来势汹汹,如今看来,果然是个不好对付的。那女王登基五年,独自一人将越国遍地饿殍的惨状拉扯到了如今这般样子,当真不是一个简单角色。回去多多叮嘱你爹爹,和女王联合出兵,一定要打起万分警惕来。”
  她怕,万一皇帝和这女王私下里有什么阴谋,那可就棘手了。
  徐含纾的心不在这上,只低低地应了一声。
  ◎最新评论:
  【看看我的名字,大大你懂的】
  【对啊,来个不那么坏的情敌吧,狗男人,至于你争我夺吗】
  -完-
 
 
第35章 
  ◎上元灯会◎
  这些日子,小王爷被封为特使,住在馆驿附近,照料女王。
  名为照料,实为监视。
  一个外国女王堂而皇之地留在京师重地,搁谁谁也不能安心。
  但监察女王这事,不能交给锦衣卫们去做,女王果敢机智,若是被她发现锦衣卫尾随她,又是一场风波。
  可除了锦衣卫之外,赵渊又不放心叫别人去做这件秘事。
  思来想去,赵渊还是把儿时同窗小王爷给拎了出来,叫他混到女王身边去,给女王做侍臣,一面照顾女王,一面将女王的行踪上报。
  小王爷为人浮滑通透,叫他去监视女王不会有泄露身份的危险;而且小王爷那张嘴要是动起来,犹如舌灿莲花,说不定还能把那女王哄得团团转,套出点别的消息。
  思前顾后,赵渊一道圣旨封了小王爷为特使,将他派去了女王身边。
  小王爷初时不愿,那女王很是冷傲,他已经从她那吃过好几次瘪了。但圣旨既下,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去行此事。
  女王的一天甚是不规律。
  她初来京师,常亲身去各处体味澂朝的风土人情。去寒山寺烧香,去赛狗场观赛,去琴行学琴品茗……有时还在路边摊小憩,一碟糟豆,一碟咸鱼,她能和市井小贩聊上一整天。
  小王爷暗中跟踪了几日,当真是无聊透顶了。
  直到那一日,他发现女王竟扮作男人模样,往京西的甜水巷去,径直进了一家万春楼,许久都没出来。
  万春楼是京都有名的勾栏馆子,隔着老远就能闻见浓烈的香粉味,各色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笑声一浪盖过一浪,平时出入此处的都是一些大腹便便的老爷,或是镶着金牙的新贵大人,让小王爷这种清白家室的郎君有点耐受不住。
  最令人奇怪的是,女王并非一时好奇前往万春楼,小王爷发现她明里暗里至少去过三次!
  小王爷顿时警觉。
  这样的地方虽污秽不堪,却也是最掩人耳目的场所。女王多次男装出入此处,应不是有什么怪癖,应该是……小王爷联想起女王前几日说的话,莫不是在商量什么把玉栖弄走的阴谋吧?
  明里暗里又偷跟了几次,小王爷始终没能探明女王来此的真实目的。他准备再深入一步,可还没等他行动,一把出鞘的利剑就先横到了他脖间。
  小王爷斜眼睃向那剑。
  长剑寒光闪闪,持剑者是位比小王爷还高还强壮的女武师。女武师的身后,另一清雅高贵的女子缓缓走来,却正是越国女王本人。
  女王淡淡瞧着他,无任何温度。
  “小王爷,你已跟随寡人多时了。”
  小王爷委婉一笑,女武师的剑却在他脖颈狠狠一紧,险些勒出一条血痕来。
  他没再乱动。眉梢挑了挑,却也不甘示弱。
  “小王是贴身保护女王陛下的安全来着。”
  女王问,“你们皇帝的命令?”
  小王爷不径答,“女王金尊玉贵,却时常出入这秦楼楚馆之地,着实令人费解。小王既担了保护女王之责,就必得弄清楚,否则我主问起来,小王也没法交代。”
  女王道,“看在你也是朝廷命官的份上,寡人今日就饶了你。今后你们皇帝若再让你监视寡人,须得跟他敷衍了事,答应么?”
  小王爷笑道,“女王陛下这话说得也忒霸道。酌辰既是澂朝子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是生死都要效忠我主。女王三言两语就让小王对君不忠,小王虽不才,却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女王轩秀的眉宇间沉下一层霜色来。
  “这么看来,你是一定要缠着寡人了?”
  话音未落,拘着小王爷的女武师已然动手,挥剑就要抹了小王爷脖子。
  小王爷双眼被剑光一闪,应变奇快,已经先行矮了一头,剑刃便没抹到他的脖子,而是深深地剌进了身后的墙壁里,留下触目惊心的一道刻痕。
  小王爷暗呼了句好险,跃上了栏杆。
  他本是苏老将军的儿子,武功都是他爹爹亲手所教,文能提笔治天下,武能上马打天下,一个区区女武师,却轻易杀他不得。
  女王见没有胜算,才低呼了女武师一声,“武弓!”
  原来那身材魁梧的女武师叫武弓。
  小王爷半蹲在栏杆上,栏杆只有宽不过两寸多之长,他半张身子悬空,却也能稳稳地立住。
  他道,“女王,小王虽今日刺探消息不得,您却也杀不了小王。小王今后估计还会叨扰您,在这先请一句罪了。”
  说罢他身子向后一仰,径直从二楼翻了下去。
  待武弓追过去之时,人早已遁入车水马龙之中,消失不见了。
  ……
  后日,小王爷果然又来叨扰。
  彼时正逢元月十五上元节,是岁首的最后一天,也是京城中最热闹的一天。
  上元节万灯明,街头巷尾大陈灯影,灯明若画,彩烛漫天,京城宛若不夜城。
  馆驿的女管事瞥见了小王爷,阴阳怪气地道,“今日我主要和京城百姓同乐,夜游灯会、放河灯,小王爷也要跟着吗?”
  小王爷道,“自然不敢。不过小王自幼在京城长大,女王若缺个向导,小王正好可以凑数。”
  女管事气呼呼地走了,腹诽了他一句甩不脱的狗皮膏药。
  半晌女王身着霞色襦裙,臂间披了根长长的帛巾,矜丽地从馆驿中踱步而出。见小王爷又在此,飞快若无地翻了个极小极小的白眼。
  她轻讽他,“小王爷在上元之夜也要如此克忠职守,不敢懈怠么?”
  小王爷只抿着唇笑不说话,步子死死地跟在女王身后。
  女王哼了一声,轻得跟针落似的。
  她不知心里又打了什么主意,忽然话锋一转,对武弓道,“既然有小王爷为寡人做向导,你们便留在此处吧。寡人小游一番便回。”
  武弓等人领命。
  小王爷暗忖武弓不跟着倒好,女王一个弱女子,还不更容易拿捏。嘴上道,“正该如此。小王得女王陛下信赖,必领您遍赏上元美景,不敢有负所托。”
  女王不听他把话说完,已自顾自地走入了人群之中。小王爷小趋两步跟了上去,只听女王压低嗓子,说落他道,“今晚在外面,你莫要叫寡人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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