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似乎触动了赵渊,他垂在两侧的手终于抚上了她的背,顺势游走到了她的脖颈之间,翘起她的下颚。
他的眼神涌现几丝浓烈的光芒,一闪即逝,好像她这句话戳到了他的某处要害,叫人一时气血上涌。
“栖栖,你这般又哭又闹的,是想跟朕甩什么花招?”
“那避子香囊,不是你自己放的么?”
“你凭什么认为,朕就一定非你不可,嗯?你凭什么觉得,朕还要你这种不情不愿满口谎言的女人?”
赵渊这般说着,声寒如冰,手指含着恶意地揉在她的脸蛋上,那非是爱意的抚摸,真就是纯粹的惩罚。
那么一瞬间,玉栖真被骗过去,以为他真对她意兴阑珊。
新人在侧,他马上就要把她逐出宫去了。
可随即意识到他揉她脸的力道仍然充满了独占欲,他放在她腰间的手仍是那样紧锢着,甚至他称呼她的口吻仍是那一句“栖栖”……便晓得,这一切狠话都是错觉了。
她若顺着他的口风,接一句想出宫之类的话,他没准会直接把她丢床帐里宰了。
玉栖柔弱地贴近他,顺从着他的力道,湿着眼睛,缓缓道,“……就凭陛下前日还帮我捉刺客,就凭陛下今日听见琴声还来看我,可以吗?”
她靠在他怀里,觉得自己这话,委实是用心认认真真在说,起码是认认真真地在讨好他。
赵渊似是不屑,又似乎觉得她讨好的手段过于拙劣。这番话落地,他很久都没什么反应,虽没说什么重话,却也没宽宥她。
只听他低哑若无地说,“起开。”
玉栖顿时背后有些生寒,自尊心也如沙袋上被开了一个小洞,很细很快地流失。
她懊恼,不禁要骂自己自负妄狂……玉栖啊玉栖,你是什么身份,神仙妃子,天下第一美人吗,你怎么就轻轻易易地以为他会回心转意?你怎么就能有自信去拿捏天子?
方才的泪水是刻意流出的,此刻的眼角零零星星,倒有几分真实的悲哀了。
她在想如果当初她不入宫,倘若只嫁作一个普通人,又会如何?
她是否需要这么小心翼翼地逢迎夫君,是否得这么低微地讨好,是否夫君想关她就关她,想不见她就不见她?
伴君如伴虎,果然伴君是天下第一危险事。
玉栖飞快地敛起眼泪,松开双手,从他身上躲开。
她起身,想如他所愿,离他远一点。现在还是赵渊站着、她坐着,这样的姿态还是爱侣之间才能有的,他们现在是君臣,未免不合适。
可她刚要站起来,赵渊却又微微阻了她一下。他垂下头来看她,目光灼灼,明明勒令她起开,自己却又不肯放手。
下一刻,他的瞳孔忽然被一股晦暗的恶浪所遮,仿佛内心的什么东西蛰伏已久,蠢蠢欲动,此刻再也按捺不住。
还没等玉栖完全反应过来,但见他双臂一挥,将她打横抱起,丢到了床帐之间,随即欺身过来。
玉栖禁不住低呼一声,却迎面被他捂住了眼……好像只要她是盲的,一身的刺就会被拔净,再无招架之力一样。
赵渊今日比任何时候都更疯狂些。
此刻才是真正的久别重逢。
作者有话说:
哇,刚做完中午的饭,休息一下,下午还要继续做晚上的年夜饭……不知道能不能写完第二更……
姐妹们除夕都要圆圆满满呦!
◎最新评论:
【还有二更吗】
【我表示:剧情能快一点吗?再拖下去,我怕我失了耐心????】
【好爱这种戏码!】
-完-
第39章
◎错赴枕席◎
大半夜的时光,玉栖被折腾得浑身骨架都散了。
月明星稀,赵渊伏在她耳边问她,“你长日无聊,日日都在思念朕……么?”
玉栖不想理会,脑袋晕涨涨的,快要炸了。可越是不想说话,那人越是穷追不舍,一遍遍地盘问她。
玉栖眼圈红了,跟只兔子似地窝在他怀里,冲着他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顿时一排小小的齿痕留在了他的肌肤上。
赵渊眉心一锁,任她肆意地咬了一口。玉栖待要再咬,却被他掐住了下颚,上下齿分离,动弹不了了。
玉栖干哑地低骂了句欺负人,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晨光熹微,仍然感觉身边的男子在细细密密地吻她,有一搭无一搭地磋磨着她,玉栖骨头缝儿都是疼的。
她翻了个身,禁不住嗔了句,“你好烦。”
这一声口齿模糊,带着点奶气。
赵渊在她发间深深地埋了一口,他的声音同样缥缈,像从清晨树林浓雾里传来的,窃窃,又沾了丝丝的冷,“以后别再和那越国女王来往了,听见么?”
越国女王。
仿佛被这四个字所牵拽,玉栖的神志清醒了一瞬,可随即就又跌入到沉沉的睡梦中。
她洋洋露出一缕笑,转过身,脸埋在薄被间,同时含含糊糊地道,“你说不来往就不来往啊?皇帝就可以管这么宽么,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身边的男人骤然冰冷,他半晌都没发出声音,玉栖感觉浑身微刺,有一道阴郁的目光朝自己投来。
可睡意为她提供了最好的庇护所,任凭那男人此刻多可怕,她都只想一头睡去。
“你和越国女王的那点小秘密,小王爷可都告诉朕了。”
赵渊的声音飘在耳边,沙哑缓慢,仿佛从深渊里升腾出来的,传入她半清醒半模糊的意识中。玉栖皱了皱眉,本来平静的睡梦倏然变成噩梦。
“不过……若是栖栖一定要玩一场猫捉鼠的游戏,朕也愿意陪栖栖玩。”
玉栖眉头皱得更深。
她倏然睁开眼睛。
迅速地,梦里的一切像云雾一般消散,弹剑那张精巧的小脸正和她四目相对,“美人醒啦?”
玉栖腾地一下坐起身来,望见空空如也的身侧,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陛……陛下呢?”
“陛下一早便上朝去了。临走时还特意叮嘱奴婢,说不要吵醒美人。”
玉栖挠挠脑袋,仍是不太敢相信,浑身跟灌了铅似地往下坠。
弹剑见玉栖脸色苍白,小心翼翼地问道,“美人这是怎了?做噩梦了?”
玉栖难以启齿。
罢了,可能真是她神经了,连做梦都能梦见他威胁她。
玉栖竭力稳了稳身,干巴巴地说,“是,我又魔怔了。”
她不断回忆刚才的梦,确应只是一场梦罢了。
她和越国女王之间的联络都是隐蔽的,女王给她的信她也都销毁了。赵渊政务那么繁忙,应该没理由整天揪着她不放……除非有人告密。
小王爷?
玉栖越想越乱,最终只得长叹一声。
看来夜长梦多这句话是不错的,她若真想和越国女王一起离开,得早做准备。
走出殿去,脑袋仍然昏昏沉沉的。
禁宫的卫兵一如既往地严苛值守,玉栖披了一件外袍,来到墙根底下,摸了摸凉渗渗的红砖。
清凉的触感透过指尖,玉栖深深呼吸了一大口凉气,才感觉芜乱的内心稍微平静了些。
黄亮亮的晨曦之光洒下来,红墙之内,初春的第一簇白玉兰不知何时已经盛开了,静悄悄地氤氲着芳芬。
红墙之外,玉栖这禁足还能得宠的美人,早已成了人人羡妒对象。
梳着双环髻的小宫女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芙蕖小殿最近发生的事。
“陛下昨晚留宿芙蕖小殿了,她究竟有什么本事,禁着足也能得宠?”
“芙蕖小殿前日遭了刺客,陛下应该只是去安慰一下罢了。”
“我在寿仙宫做事的姐妹说,太后娘娘今早生了好大的气,叫了陛下去问话,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照这么下去,陛下迟早要升玉美人的位份。封个贵妃什么的,也是可指日可待。”
……
“陛下不会要她做皇后吧?”
谣言如一枝不断滋生的藤蔓,顺着芙蕖小殿,爬过宫墙,越过宫门,直直传到了越国馆驿之中。
女王听说了玉栖复宠的消息,心中没什么波动,反而有些宽慰。
她之前一直担心玉栖死性,不肯向赵渊低头,影响出走大计,没想到玉栖会主动出击,倒免去了她一桩心事。
可另一头的施昭云,听到玉栖复宠的消息,却宛如头顶的天裂开一道缝儿,一时间魂都没了。
他头也未束,颌下的青胡子茬儿也未刮,送来的早膳也未食一口,一大早就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在侧殿里走来走去。
女主推开侧殿的门,瞥见施昭云,脸色顿时一黑。
“一国王子,成什么样子?”
施昭云见了皇姐,黯淡的眼神一亮,仿佛见到了救星。
他冲过来抱住女王的手臂,痛然叫了声,“皇姐!”
女王烦扰地挥挥手,“稍安勿躁,玉栖的事寡人听说了。寡人已经为你们安排好了一切,现在只要等待时机即可。”
施昭云欲言又止,“皇姐,你叫我如何能放心?咱们好不容易才说服阿栖一起离开,可那澂朝皇帝偏偏在这时候横插一杠,硬是逼迫阿栖留下……你不知道,外面的传言有多难听?这下可好了,阿栖复宠了,她还愿意跟咱们一起走吗?”
女王冷言道,“你担心这个做什么?她跟不跟咱们走都不是事。若是她的心不在你这,即便跟你走了,将来也会对你三心二意。相反,如果她身在富贵之中,还惦记着你,才能真正表明她对你的情意。”
顿一顿,又道,“外面传得没有多难听,都是说她和那皇帝帝妃一体,是一段佳话云云,只是你听着觉得刺耳罢了。”
施昭云委屈道,“可我就是放不下心啊。阿栖心中的人是我我知道,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若那皇帝整日对她花言巧语,威逼利诱,难保她不会一时糊涂,皇姐,你要想想办法赶紧把阿栖救出来啊!”
女王甩袖道,“好了!不要这样婆婆妈妈了。为了你,寡人已经夜闯过一次皇宫了,已经冒了极大的风险了。你也是一国王子,还未婚配,就整日对个外女魂不守舍的,万一将来传到越国那些世族贵男们耳中,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说罢拂袖去,留施昭云独自怅然神伤,再不理会。
施昭云呆怔地坐在原地,想他本是王子之尊,从小却被送到这异国来当质子,没享受过一丝身份带来的利好。唯一喜欢上的女子,也要被他人横道夺去。
想到玉栖和那皇帝依偎在一起,他们朝夕相伴,形影不离……施昭云的心就跟火灼得一样。他真的好怕,怕玉栖会爱上别人,移情别恋,陷在一段根本不值得的感情中难以自拔。
施昭云难受极了,他独自一人来到酒楼,大大地醉了一场。
腼腆而内向的他从不饮酒,可头一回喝就烂醉如泥。
……为什么,他比那皇帝缺了什么?
外貌吗,他不英俊吗?还是地位?可他也是王子啊,等回到了越国,他的身份不比那皇帝差。
如果此刻能见到玉栖,他真想好好问一问她,她到底喜欢谁。
她到底有没有变心?她为何如此举棋不定?
她到底还愿不愿意跟他去越国?
她为什么宁愿呆在那三妻四妾的皇帝的后宫里,枯守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也不愿意痛痛快快地跟他双宿双飞?
可惜,这些问题都像一团乱麻般,根本找不到答案。
“再来一壶酒!”
施昭云软醺醺地喊道。
很快就有细细的脚步声传来,施昭云抬起朦胧的眼,恍惚间,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玉软花柔,巧笑嫣然,竟像是玉栖。
她穿着身鹅黄色的襦裙,正端着酒壶,款款向他走来,要给他斟酒。
施昭云揉了揉眼睛,手边的酒也洒了一地。
“阿栖?”
模模糊糊地,他听见“阿栖”对他说,“……嗯,公子爷爷,您说谁?您喝醉了。”
施昭云不管不顾,一把抱住了那女子。
她身上若有如无的少女香气传过来,透着迷人的花香,叫人心神一荡。
他的手臂搂得很紧,自从他认识玉栖以来,一直谨守规矩,从不敢冒犯轻渎她一分。
如今许是酒意上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澂朝皇帝快让他嫉妒疯了,他也想拥有她一次,什么后果都不管!
可对方很明显地推了他一下。
施昭云手中的酒壶拿不住,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几滴苦泪从他眼眶中流出,他丧然说,“阿栖,求你,你别离开我。你与他甜言蜜意,形影不离,却连一个晚上都舍不得分给我。”
他呜呜咽咽地哭了很久,“阿栖”停了一停,没再动。她的唇靠在他的耳边,略微羞赧,却又怀疑地问道,“公子爷爷,你是想跟奴家……嗯?”
施昭云失神道,“阿栖,你为什么要这般生分地称呼我?你以前叫我昭云的。你怎么不叫我昭云了?”
对方犹豫了好久,才缓缓道了句,“昭……云?”
施昭云一把将她抱起,放到了罗汉榻上。他俯身来,就要笨拙地吻她,泪水流了她一脸。
“阿栖,你也答应我一次,好不好?我想你想得头疼欲裂,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许是他太恳切了,对方这次并没有再推开他,而是细声细语地在他耳边道,
“奴家只是卖酒的酒娘,原不做这种勾当的……不过没关系,奴家是真心爱慕公子的……今日既蒙公子垂青,奴家就侍奉公子一次,还望公子翌日醒了,别宣扬出去……”
作者有话说:
晚上应该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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