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予忱!又是这个该死的顾予忱!当时他就应该真的杀了才是!
赵昱恨的咬牙切齿,眼看着他就要被人拖出去时,他突然拼尽全力挣开左右,奋力朝叶逢春扑过去。
大家都没想到,已是强弩之末的赵昱会突然来这么一招,是以都没反应过来,只有徐令姜惊叫一声:“逢春!小心!!!”
叶逢春猛地回头。
瞧见面色狰狞朝自己扑来的赵昱时,想都没想,抬手便朝赵昱挥舞过去。
屋内有寒光一闪而过,紧接着传来利刃刺穿皮肉的噗嗤声。
徐令姜惊的面色发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赵昱软软倒下去,一双病态的眼睛死死撑圆,里面带着浓郁的不甘和怨憎。
而那一金簪挥下去之后,似是激发了叶逢春心里所有的恨。尽管赵昱已经死了,可她仍是一下又一下将簪子朝他心口插去,到最后表情都带着几分魔怔。
徐令姜回过神来,忙上前拦住叶逢春:“逢春,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姐姐!”叶逢春转过头,双目无神看着徐令姜,喃喃问,“他以后是不是再也不能来害我了?!他以后是不是再也不能来害我了!”
徐令姜忙点头,叶逢春这才丢掉手中的金簪,又摇摇晃晃走到床边,伸手抓住顾予忱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徐令姜瞧着这一幕,也是心酸不已。叶逢春如今就剩顾予忱了,若是顾予忱再有什么事,徐令姜不敢想象,叶逢春会做什么。
好在大夫为顾予忱包扎好之后,道:“幸好伤口偏了须臾,未曾伤到要害,没有性命之危。”
听到这话,徐令姜才松了一口气,她身侧的李慕载轻轻颔首,让大夫好生替顾予忱看着,便带着徐令姜走了。
他们回去时,房中已被清理干净了。
李慕载让秋狄留下来陪徐令姜,他则去见了那个刺客。
那刺客一见到李慕载,顿时剧烈挣扎开来,恨声问:“你把我们二公子怎么了?你把我们二公子怎么了?”
这刺客不是旁人,正是康王府的管事。
当初赵昱和叶逢春成亲时,便是这位管事亲自来给李慕载送的喜帖。
那管事见李慕载不说话,兀自挣扎了一会儿,又开始同李慕载谈起条件来:“你放了我们二公子,我告诉你,当年端贤太子谋逆的真相。”
这话一出,那管事就见,李慕载放在扶手上的手,倏忽间攥紧了。
管事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仰着头问:“如何?太子殿下?!”
管事以为这是十拿九稳的事。
可却不想,李慕载冷笑一声:“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管事脸色倏忽间变了。
他没想到,李慕载竟然会拒绝他!
李慕载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你的主子临死前将派你来,目的便是将当年的真相告诉我,所以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若康王当真想要他的性命,大可派暗卫来杀他,何必派个不会武功的管事过来呢!
况且据李慕载所知,这位管事是康王府的老人了,康王前脚在华京出事,后脚他的管事就出现在了他要经过的驿站,欲以卵击石刺杀他,李慕载可不信。
管事的脸色变得灰败起来。
康王为了以防万一,便在谋反的前一天,将他和赵昱送出城。若他逼宫成了,便将他们接回来,若他逼宫败了,便要管事的带着赵昱走,并寻个机会,将当年端贤太子谋逆的真相告诉李慕载。
管事的本打算等风头过了再来寻李慕载的,可却抵不过一意孤行的赵昱。
如今赵昱被抓了,管事的便想用这件事来救赵昱性命,却不想李慕载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还毫不留情拒绝了他!
管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想,还想继续游说时,就听李慕载冷漠无情道:“拖下去!杀了!”
管事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看着李慕载。
门外有两个士兵得了命令,立刻进来,便要将管事拖走。
管事开始拼命挣扎起来,他这一条老命不打紧,可若不完成王爷临终前的遗愿,日后便是下了九泉之下,他也没面目见王爷啊!
“等等!我说!我说!”
眼看着,那两个士兵拖着管事马上要跨出门槛时,那管事突然高声道。
士兵回头,见李慕载轻轻颔首,便又转个身,将管事押回来,让他跪在李慕载脚边。
管事恨的咬牙切齿,可偏生又无可奈何,只得撮着后槽牙,将康王交代的话,重新给李慕载复述了一遍。
说完之后,那管事大着胆子,想去看李慕载的表情。
可头刚抬到一半,便被人猛地一把摁住磕在地上,那人见李慕载似乎没什么要问的之后,便立刻命人将这管事押了下去。
今夜是个朦胧月,屋内只燃了一盏灯笼,橘黄色的光晕只照亮了方寸之地,方通瞧不见李慕载的表情,也不敢暗自揣测,只低眉颔首站着。
过了许久,才传来衣料窸窣摩擦的声音,李慕载突然开口问:“这事你怎么看?!”
方通被问的虎躯一震。
他想了想,斟字酌句道:“康王不甘心被诛,许是想借您的手,除掉那一位呢!”
“所以你觉得,康王说的都是假的?”
方通:“……”
方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好在,李慕载见他沉默,也没强逼着他答,而是转身出去了。
而与此同时,华京的丰安殿中,已是烛火熄了大半。
赵承贞坐在御案后,握拳低咳问:“还没找到赵昱和王府的管事?!”
杨英立刻跪地请罪。
赵承贞眼底滑过一抹阴郁,又咳了几声,这才摆摆手道:“行了,你起来吧。朕那个五皇兄向来便是个泥鳅性子,想必在他犯上作乱之前,便已将赵昱送去安全的地方了,你们就算把华京翻个底朝天,也是找不到他了。此事你不必再管了,交给阿旸便是,现在朕要你去办另外一件事。”
杨英跪直身子。
赵承贞道:“朕要你在太子归京之前,重整侍卫亲军司。”
杨英一愣,旋即明白赵承贞此举的用意了。
想来这次康王逼宫,官家的疑心病又犯了,所以才会让他这般匆促整军,杨英只得应下了。
第97章 逼迫
◎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虽然顾予忱没有性命之忧, 但他现在的身体不适合挪动,李慕载便将叶逢春和大夫留下来,他则携徐令姜率军回华京了。
他们回华京那日, 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赵承贞命赵旸率礼部官员,亲自出城迎接他们归来。
李慕载和赵旸寒暄几句之后, 便让马车载着徐令姜先回东宫,他则跟着赵旸进宫去见赵承贞。
东宫众人早已得了信儿,苏蕙和兰姨立在门外翘首以盼, 一见到徐令姜, 两人齐齐过来行礼。徐令姜忙伸手扶住她们:“娘!兰姨!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兰姨和苏蕙喃喃着, 满脸激动扶着徐令姜进殿, 伺候她换衣梳洗。待徐令姜坐下之后, 兰姨又捧了茶盏过来,徐令姜笑着接过,问:“我不在这段时间, 宫内可一切都好?”
兰姨和苏蕙忙应声道:“都好都好。”
徐令姜又问起女院, 苏蕙道:“女院那边也已经步入正轨了,有不少人家还想将家中的女童也送进来学门手艺呢!但太子妃您不在, 奴婢便也不敢擅自做主, 便说等回过您再给答复。”
这倒是出乎徐令姜意料之外的事。
不过有许多手艺,确实是得从幼童开始学,既然有人想将自家孩子送来,徐令姜自是愿意的。只是如今她和李慕载的身份不比寻常, 这些银子要从哪里来呢?!大一些的女子,可以先学后付银子, 可这些女童却不能一蹴而就。
徐令姜沉思片刻道:“好, 我知道了, 等回头我同三娘商量过后,再给个具体章程吧。”
苏蕙应下了,兰姨又同她说了几件华京的新鲜事儿。其中最大的新鲜事,便属罗柔的前夫嘉庆伯爵府了。
嘉庆伯爵府的老夫人这些年一直在老家礼佛,去岁被嘉庆伯夫妇从老家接回华京过年时,老夫人才知自家孙子与罗柔和离,还娶了后娘侄女一事,顿时气的大发雷霆病倒了。
“不但如此,康王在宫宴上谋逆失败被诛后,跟他有牵扯的人,全都被抓进去了,这其中就有嘉庆伯,现在嘉庆伯爵府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说到这里时,兰姨偷偷觑了徐令姜一眼。
徐令姜笑道:“我猜,嘉庆伯爵府有人求到了罗柔面前?”
兰姨惊道:“太子妃,您怎么知道?”
徐令姜笑笑。一旦跟逆王扯上关系,所有人定然都巴不得赶紧同他们撇清关系。她曾帮过罗柔两次,嘉庆伯爵府定然会想用罗柔搭上她这条线。
徐令姜问:“罗柔那边怎么说?”
“罗娘子没露面。”兰姨满脸鄙夷,“要我说啊,嘉庆伯爵府也真是活该!当初他们仗着家大业大,欺负罗娘子逼人家和离时,他们怎么不想想会有这么一天呢?!现在嘉庆伯爵夫人不好意思露面,便让二公子天天去找罗娘子,求罗娘子看在她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面上,救救嘉庆伯,这嘴上说是求,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都是在拿孩子要挟罗娘子么?”
兰姨只是随口抱怨,但徐令姜猜,罗柔的前夫恐怕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以为,他们都和离了,罗柔却依旧留下了他的孩子,是对他旧情难忘!可他却不知道,罗柔之所以留下这个孩子,只是想有个血脉相连的亲人而已!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不但如此,我还听人说,那些因康王谋逆被下狱的人,还有求到了咱们老爷跟前。”
徐令姜一听这话,立刻坐直身子。徐弘礼那个人,旁人两句吹捧,就能让他飘飘然起来。他飘不打紧,但是徐令姜不能让他连累到李慕载,是以徐令姜道:“兰姨,你代我回徐家一趟。”
现在这个节骨眼儿,徐弘礼那边绝对不能出岔子。
徐令姜交代一番之后,见兰姨领命去了,她欲要重新歪回榻上时,就听外面传来了匆促的脚步声。
很快,苏蕙进来,表情不安道:“太子妃,皇后娘娘传召。”
徐令姜私自去边关找李慕载一事,瞒得了外面,却瞒不过皇后娘娘。
在徐令姜他们走的第二天,皇后娘娘便知道此事了,但皇后娘娘并未声张,只以徐令姜需要静养为由,不让宗妇官眷前来打扰徐令姜。
如今徐令姜前脚回来,后脚她就派人来传徐令姜入宫,苏蕙一时拿不准,皇后娘娘这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
徐令姜倒没想到这么多,她换了身衣裳,便跟着毓芳进宫去了。
今日是宗妇官眷入宫向皇后娘娘请安的日子,徐令姜过去时,宗妇官眷纷纷向她见礼,有人满脸关切问:“太子妃都病月余了,如今可是大好了?”
徐令姜轻轻应了。
皇后娘娘冲她招了招手,徐令姜过去,皇后拉住她,慈爱笑笑:“瞧着清瘦了不少,我宫里小厨房有个小太监药膳做的很是不错,回头你把他带去东宫,让他给你做些药膳补补。”
皇后娘娘知道其中内情,她还这般帮自己,徐令姜顿时涌起一抹感动但感动过后,心里的疑惑也愈发深了。
之前,她曾问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是因为一个旧人,才会对她好的,可兰姨明明说,她娘与皇后娘娘之间并无交集呀!
诸位宗妇官眷极会看眼色,见皇后关切拉着太子妃说话,她们在旁当了一会儿陪衬之后,便纷纷请辞去了。
待众人散尽之后,徐令姜才轻声问:“娘娘,你曾说,您是受一位故人所托,照顾我的?”
皇后娘娘没想到,徐令姜会突然问起这事。
她顿了顿,旋即便明白过来,笑道:“那位故人不是你娘。”
徐令姜面露不解。
若不是她娘,还能有谁会放心不下她呢?!
“罢了,告诉你也无妨。”皇后娘娘笑道,“是你娘的师兄。”
“我娘的师兄?!”
徐令姜愣了愣,旋即想起来了。
徐母确实是有一位师兄的。
据说那位师兄和徐母是青梅竹马,徐令姜曾从方氏口中,听说过这位师叔。方氏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说徐母和那位师兄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但徐令姜长这么大,却从未见过这位师叔,现在皇后娘娘怎么又说,她是受这位师叔所托照顾自己的呢?!
皇后似是看出了徐令姜眼底的疑惑,她解释道:“他多年前便亡故了,亡故前,他一直在边关,从没回过华京,所以你应该没见过他。”
既然说到这里了,皇后娘娘便也没瞒徐令姜,索性全告诉她了。
徐母同她的师兄青梅竹马长大,最开始,徐父本有意将女儿嫁给自己的徒弟,但奈何这位徒弟不爱文墨,只爱舞枪弄棒。而本朝历来重文轻武,在徒弟留书一封去了军中之后,徐父大失所望,便将徐母嫁给了徐弘礼。
待师兄建功立业归来时,再见昔日师妹时,对方已是小腹微隆即将为人母了。他只得将所有的爱慕压回心底,而后又自请留在边关,至死都未再回华京。
“秦老爷亡故后,常副将不放心你娘,便拜托我大哥,让我在华京多看顾你们母女些。”
徐令姜没想到,皇后娘娘对她的多番照顾,竟然是因为她那位未曾谋面的师叔!
皇后娘娘拉着徐令姜又说了会儿话,便不住用手揉着鬓角。
徐令姜见皇后娘娘凤体有恙,转头正欲唤人去请太医时,被皇后娘娘拦住了:“好孩子,你有心了,本宫没有大碍,只是有些乏了,不必去请太医,歇歇便好了。”
徐令姜听到这话,便扶皇后娘娘进了内殿歇息。
皇后娘娘躺在床上,冲徐令姜笑笑:“好了,你一路奔波辛劳,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可皇后娘娘,您……”
皇后慈祥笑笑:“老毛病,不碍事的,去吧。”